在粉红蚌不远处，还零落着几片七彩的鱼鳞，被不知名名污渍所侵染，失了高洁，竟多了几分暧昧之感。
玉绝尘深呼吸，如果说后悔需要用生命来换存，那他巴不得现在就去死。
但是，不能后悔。
他勾勾手，粉红蚌便裂开了一条缝，不疾不徐地缓慢打开。
视线所之处，是玉玲珑细软的黑色发丝微微颤动着，嫩嫩的脸蛋看起来令人忍不住指尖轻动，卷翘的睫毛随着光线的透入也轻微地颤抖起来，再往下………玉绝尘目光凝住……
手中瞬间多出一件纯白的衣袍，未曾多看一眼，衣袍便牢牢实实将那身体盖住。
只是略短，露出了一截白暂的肌肤。
此时，玉玲珑也终于慢慢悠悠地清醒过来。
“兄长，你怎么……咦？”玉玲珑的目光惊奇地望向属于自己鱼尾的地方，此时此刻，是一双修长白暂的腿落在衣袍下。
他能感觉它们的存在，不同于鱼尾的控制，他此时对这双腿，还是有些难以控制。
玉绝尘并未作答，他上前走了两步，就站在玉玲珑的身旁，温柔的说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下来吗？”
玉玲珑淡淡地笑道：“兄长不必担忧。”一边说着，一边第一次使力打算从蚌内离开，忽然想到他在玉绝尘的本体里面过了一夜，脸色多了些微微地红润。
但是，腿上没有力气。
这一动，便差点从蚌内跌落下来。
玉绝尘状似随意的搀住玉玲珑的手腕，声音柔和地说道：“下来走走吧！”
有了玉绝尘的帮助，玉玲珑终于成功从蚌内走下来，是用正常人走路的姿势，但仅此一步，似乎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再想多走一步，都只剩下无奈。
玉绝尘感受到他的无奈，走一步便搀着他停下歇息，关心道：“地面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
玉玲珑本以为他一开口便会说什么负责任或者是对不起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兄长竟然如此淡定，惊讶之余也不禁莞尔，“兄长说的对，我还从未感受过地面的感觉，此番也是一种造化，我倒是还觉得新奇得紧。”
玉绝尘眸光微闪，道：“你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话刚一说完，他倒是脸颊耳朵先红了个通透。
“还会有什么不舒服的？”玉玲珑微微抬起脸，从下巴到颈项，构成一条别样优美的曲线，他豁然轻松的笑了，“万般皆是命，何必茧作缚。再说了，我心中对兄长一直都是欢喜的，从遇到兄长的第一天起，我便是喜欢兄长的。”
可是，那时候的玉绝尘向往阴阳平和之理，认为阴对阳，那雄性就必得对应雌性，对什么断袖之癖，他也是绝对不耻的。
哪怕是到了现在，玉玲珑也知道，在兄长的心中，勉为其难大过于发自内心，可是能够如此，他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想再强迫他。
玉绝尘却沉默了。
玉玲珑放开了他的手，没有穿鞋，赤足披发，立在光滑冰凉的地面上，沁凉的寒意一丝丝从脚心窜进身体里，面色微微有些新奇，肆意的气息却让玉绝尘更加清醒与坚定。
他本该享受着海洋的自由，可是却因为他，玉玲珑再也无法真实地回到海洋之中，从今以后，他便再不是人鱼。
收回思绪，玉绝尘有些涣散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玉玲珑的身上。
玉玲珑显然没有发现他这短暂的出神，新奇于脚下所接触到的地面的感觉，绕过粉红的蚌壳，便看到一大片的阳光从海面上倾斜直下。
温暖清澈的日光一下子暖和了脚面冰凉的肌肤，照亮心底灰暗的角落，扫净沉闷之色，玉玲珑忽然觉得胸口豁然开朗。
如果从前是海中的霸主，那么他从今日起便愿意成为只尊于地面的灵，只尊于兄长的灵。
他不愿意成为兄长的阻碍，他会帮助他得到自由，不会让玉绝尘因为自己，再受到限制。
他这一生……从未任性过。
如此，便让他任性一回吧！
他转头望向玉绝尘，声音柔软而清晰，“兄长，我们会好好的”，透亮的阳光打在他白玉般雪白的肌肤上，褪去红润，让他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像是半透明一般。
玉绝尘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眼前这个人，忽然间像是要消失了一般，心底一片柔软也被隐隐地触动了。
再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永远失去了。
“兄长…”略微幽怨的声音让玉绝尘回了回神，才发现玉玲珑已经独自走出快十步的距离，无奈地叹息响起，“兄长，我没有力气了。”
他还是太弱了。
拼尽气力也不过十步之遥。
玉绝尘了然，从前他便听说过，人鱼一族鱼尾化作双腿时，是很难行走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和过来。
也怪他没有想到这层面上，竟然让玉玲珑独自行走。
一时间对于自己的责备，对于玉玲珑的愧疚接踵而至，玉绝尘喃喃道：“对不起…我……”
“兄长，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愿的，你永远是我的兄长，对吗？”玉玲珑温柔的眸子中多出一片雾蒙蒙的莹亮，让玉绝尘无法拒绝地点点头。
他没有办法在此事以后，转瞬之间便爱上他，但他愿意用一辈子来偿还。
玉玲珑望着他，忽然笑出声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好想像鸟儿一般能够自由地翱翔，闻过花香、跃过草木、飞过大海。”
他的眸中是光芒的尽头，似乎真的对翱翔之事十分有兴趣一般。
玉绝尘愣了一会儿，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忽然很直接的道出一个事实：“可是禽鸟是无法飞跃海面的。”
“是吗？”玉玲珑的脸微微苍白，神色在一种紧绷之后是放松的释然，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兄长说的对，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默了片刻，玉玲珑好像忽然想起些什么，难得的懊恼道：“白哥哥该在外面等得急了，我们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