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元白轻松的神色消失了。
他坐直身体，上下打量颜离一番。
“你是什么意思？”
“扯平你我之间的账目关系，之后，我们就没有瓜葛了。”
卓元白直直盯着颜离的眼睛，半晌，他伸手取下自己的眼镜，冷冷说道：“你在耍我。”
“不。”他的冷视没有对颜离造成压力，“这是礼尚往来。”
卓元白脸绷得很紧，颜离以为他会继续发火的时候，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色冷淡的又靠回了椅背。
“颜离。”林愿喊了颜离一声，“其实第一眼在咖啡馆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句话，让颜离以为自己在看一部偶像剧的剧本，自己则是其中被搭讪的那个。
“我曾经有个，朋友，你和他很像，尤其是眼睛，会发光。”
说的那是探照灯吧。
颜离不想听这样毫无意义的话，问道：“那你那位朋友呢？”
林愿顿了一下：“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很想他。”
颜离心里嗤笑一声。
“其实从静雪从我这里拿走那些照片给你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迟早会有这一天。”林愿说，“颜离，做独行侠很辛苦，你不想找到你的同类吗，不用死守着内心的秘密，不用怕被别人用看怪物的眼光看待，你会有真正的自由。”
颜离没有说话，像是有些动摇。
林愿再接再厉，说道：“我们不会逼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的生活也不会因此受到打扰，就像是加入了一个俱乐部而已。”
颜离心里不屑这种说法，面上不显。什么全凭自愿，还不是吃准了在高额的报酬面前，没有几个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罢了。只需要承担短暂的痛苦后果，就能换来一大笔钱，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不必了林先生。”颜离终于开口，说的话却不是林愿想听到的，“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是吗？”林愿仍觉得颜离是在假意推辞，“住在租赁的小房子里，凭借着兼职插画谋生，还要小心自己的特殊不要被别人发现，真的不累吗？”
颜离真是觉得三观不合的人怎么都调不到同一个频道上。
“林先生，您是一个大人物，我呢，生来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现在的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很惬意，古话也说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您也实在不必强行感同身受替我不平。”
林愿还要张口，颜离又说：“林先生，祝您财源滚滚，名利双收。”
明知道对方身在慈善基金会任职，这个祝福实在怎么听怎么讽刺。
卓元白在一旁忽然笑出声来。
颜离看向他，有些不解。
林愿抬眼也看他，面色略有不善。
卓元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乐的事情，笑了好一会才勉强收住。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忍住。”
颜离和林愿都没觉得哪里可笑，索性不再理会卓元白。
站起身来，颜离道别：“我可能并不符合你们俱乐部的要求，你们另请高明吧，两位再见。”
林愿双手在身前交叉握了握，淡笑着也起身，向颜离道了声再见，准备送他出去。
他的这个姿势颜离很熟悉，以前每次遇到让他糟心的人和事时，他都习惯性的做这个动作，然后，他就会找到自己，花言巧语扭曲事实，让自己自愿替他做些“正确的事情”。
颜离的心情被林愿的一个动作弄的瞬间跌入谷底。
走到办公区域，一旁的沙发上坐着的之漠已经站起身来。
“好了吗？那我们走吧。”
林愿向之漠伸出手：“我听卓总说过，颜离的哥哥，你好。”
之漠点头致意，却没有伸出手来。
林愿也不觉得尴尬，淡定的收回手，笑道：“我希望你可以劝劝颜离，他很有天赋，我不希望他就此埋没。”
颜离在一旁默不作声，之漠敏感的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
“我尊重颜离的想法。”
林愿伸手搭在了颜离的肩膀：“我希望你可以再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果你改了主意，欢迎你随时联系我。”
颜离在林愿的手搭上肩膀的一瞬间，身体僵硬了一瞬。
之漠感觉到了颜离的抗拒，看着林愿的那只手也觉得很不顺眼。他走上前，伸出手，揽过颜离的肩膀，顺便将林愿的手从颜离的肩上拨掉。
“再见，林先生。”
之漠说完，揽着颜离走了出去。
颜离一直尝试停止自己的思绪，可是方才林愿的那个动作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过往所有不好的回忆都接连涌向自己的脑海，他不想回忆起的那些因为自己的作为而受到伤害的人，哪怕他们当中大多数本身也是罪有应得，他依旧会有很深的负罪感。
“颜离。”
颜离偏头看向驾驶座的之漠，他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我没有喊你啊。”之漠蹙眉道，“你突然抬头，我以为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颜离晃了下脑袋，方才那声呼唤，是他的出现幻听了吗？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之漠没有追问他想起的往事究竟是什么。
“想喝一杯吗？”
颜离诧异的看了一眼之漠，旋即竟点了头：“好啊。”
颜离的酒量着实不好，几杯下去，脸上就泛起了酡红，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
开始的几口，之漠还和颜离碰碰杯，再后来，就变成了颜离自斟自饮，之漠在一旁看着。
又是几杯下肚，颜离呼吸都开始变的不均匀，他看着之漠的双眼，渐渐地就溢满了泪水。
“你欺骗了我。”
之漠：“……”
“啊，不，是我有病，我眼睛出了问题，竟然喜欢上你。”
“嗝，是我自己活该。”
“你怎么就不能离我的生活远远的呢？”
“我，嗝，我恨你，我恨你。”
之漠从来没有见过颜离这样的一面。
“颜离，你认得出我是谁吗？”
听到问话，颜离竭力睁大眼睛，两只手捧住之漠的脸，左右端详。
“嗯，我认得你，很眼熟，嗝，叫什么来着？”
之漠按住颜离还想倒酒的手，结了账，半扶半抱的把颜离弄上了车，等回到驾驶室坐下时，狠狠的长出了一口气。
“啊！”颜离躺在后车座突然大叫了一声。
之漠吓了一跳，回头望去。
颜离仍闭着眼，嘴里喃喃：“我知道，你是之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