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璇两人本就到得晚,入座后未过多久,那队使者便正式开始走流程了。
为首的那人姓冯,原也是半川城中人,只是六岁那年便随父亲一同迁去了雪渊国。
他陆陆续续地向瑾正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无非是希望两国交好一类。
萧璇听着那使者口中的奉承之词,目光淡淡地瞟向宴席出口处。
那出口处站着一个人,一名身着黑袍,目光微冷的男子。
黑?她心中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又扭过头去确认了一番。
那冯姓使者今日穿的,也是一身黑色。
在半川城中的寻常百姓家,黑白二色是极少上身的。她记得,上一次见人穿这种全黑的袍子时,还是在黑旗营中。
萧璇留意观察了那使者好久,却也找不到有什么不妥之处。待又想向那名角落里的男子望去时,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目光。
那冯姓使者侧身让了些许,介绍道:“素来听闻瑾朝人才济济,陛下的诸位皇子们更是英勇不凡、文武兼备。雪渊国上下对诸位公子们均十分仰慕,这不,我国的二公子听闻我此次要出使贵朝,便也跟了来,希望能有机会与陛下的诸位皇子们在武功方面相互切磋一番。”
说罢,那个高大的身影便向前走了两步,拱了手道:“雪渊国国王次子安子卿见过陛下。”
萧璇暗想,这保密工作倒是做的不错。
果然,瑾正也是微诧,“朕竟丝毫不知贤侄一路上跟了来,也没能尽到地主之谊,倒是显得怠慢了。来来来,”他笑着大手一挥,命人在瑾怀瑜右侧多加出一个席位,“贤侄便坐到瑜儿身旁,你们年岁相似,必定能聊到一起去。”
瑾怀瑜起身,道了句是。
安子卿并没有就坐,依旧是拱了拱手,坚持道:“多谢陛下,只是还望陛下能实现我这一心愿,让我诸公子们比试一番,也算是不让子卿白跑这一趟。”
一旁的丰嫔是个直性子的,听及此便直接凑到萧璇耳边,小声道:“这雪渊国既已归顺了我大瑾王朝,他们一行人又身在这半川城中,礼仪习俗方面自然要按照我朝的规矩来。如今一口一个‘雪渊国国王’不提,也不按我朝礼仪向陛下行礼,现在又非得要与陛下的诸公子切磋,也不知是想要做什么!”
“先看看陛下怎样说吧。”她没有忙于发表意见,目光倒是从那黑衣男子身上移了回来。
瑾正心中已是不悦,但顾及到这雪渊国怕是与平川亲王私下有了勾结,便也不敢贸然发作。淡淡扫了眼诸公子所在的席位,问了句:“你们可有人愿意上前切磋一番?”
诸公子皆不愿贸然上场,瑾怀瑜不得已间起了身,拱手道:“孩儿愿意上场与子卿兄比试。不过有言在先,此场较量无论谁输谁赢,均是我二人之间的事,万万不要伤了雪渊国与我朝间的和谐。”
瑾正闻言笑笑:“那是自然。”
他深知瑾怀瑜在众公子中,无论是文学造诣还是武功方面均是佼佼者,整个半川城内,怕也没有几人能胜过他。此次既是不得已上前比试,便让他教训这个安子卿一次也好。
片刻之后,宴席皆被撤去,众人围绕着他们二人散了开来。
只见两人分别施了礼,开场的锣声响罢,安子卿便提着剑冲了出去。
刚开始时瑾怀瑜不肯下死手,处处留有余地,以至于竟很快落于下风,这才施了全力。安子卿渐渐显得有些招架不住,又斗了片刻,他急忙收了剑,道:“此番确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
萧璇在一旁瞧得真切,那安子卿武功并不弱,只是太急于求胜,这才被瑾怀瑜钻了空子,竟没用片刻便已分出胜负。
萧璇觉得无趣,便退出了人群,往外走了走,想再寻到开场前的那个黑衣男子。
这次,倒是没费什么功夫,还没走几步,那男子便自动出现在眼前了。
男子贴在她身边,小声道:“我是黑旗营的人,主人有任务要交给你。”
她急忙环顾了下四周,见人们皆专注于瑾怀瑜刚得的那场胜利,并未注意到自己。这才赶忙上前走了几步,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问道:“何事?”
“上场,打赢那雪渊国的人,注意隐蔽身份。”
“安子卿已经认输了。”
“不,”他面无表情地道,“你要赢的不是安子卿,是那个领头的使者,他叫冯丙,武功远在安子卿跟瑾怀瑜之上,一会他们会提出再比一场,你要赢。”
萧璇微微蹙眉,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
“我只是负责传达主人的命令,从不去问主人他的消息是从哪里获取的。话已带到,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仍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果然,还没等她穿过人群,那战场上便又站上了人。
景言跟瑾怀瑜站在一侧,冯丙与安子卿立于另一侧。看样子是那雪渊国之人不甘,场面便升级到二对二了。
萧璇站在第一排中央,叉着手留意局面的发展。不过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瑾怀瑜他们败了,甚至败得有些毫无悬念。
开场后不久冯丙便直逼向景言,招招凌厉,而安子卿的武功虽不及瑾怀瑜,但是困住他一段时间也是不成问题的。在此战术下,景言直接被逼出了赛场的包围线,按照规定,他便不可再上前插手到比试之中了。
二对一,雪渊国的两人已处于不败之地。瑾怀瑜在二人的夹攻下显得左支右绌,情况大为不妙。
皇后急红了眼,接连喊了几次让瑾怀瑜认输罢了,但他却置若罔闻。无奈之下,皇后便只好去找瑾正,央求道:“陛下,瑜儿他显然已支撑不住,您叫他回来,咱们认输算了。毕竟上一场我们也赢了,这一对一,咱们此次也不算是丢人。”
瑾正不置可否。
她急了,喊道:“你今日非得让咱们孩子丢了这条命去才肯罢休吗!”
瑾正没有看她,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瑜儿既没有认输便是他还能坚持下去,你不要在这儿做长他人志气的事。我堂堂大瑾王朝今日若是败给了雪渊国,将来传了出去,你让我日后何以立足?”
她支撑不住,哭倒在地,“你便当真不理瑜儿的死活了?他可是你的长子啊!”
他冷冷地看向皇后,薄唇轻启:“他,当真是朕的长子吗?”
赛场上,瑾怀瑜身上已被刺中数剑,虽都不是致命伤,但鲜血流出,染红了他大半衣裳。而那边两人却是越攻越急,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安子卿瞅准了时机,提剑而上,朝着瑾怀瑜的正心口刺去。
在场的侍卫看得心惊胆战,但是没有瑾正发话,竟无一敢上前支援。
安子卿那招杀气逼人,眼见瑾怀瑜便要支撑不住。剑愈来愈近,他连连后退,却也不及安子卿追上前的速度。
剑向前直刺,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只听见“铛”的一声响。不知为何,这柄剑竟并未刺入自己的胸口。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那柄剑在瑾怀瑜胸前三寸的地方被人格开了。
他睁眼,只见萧璇提着柄剑,一动不动的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