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弯弯,中间弧形,温柔向你,锋芒对外。
顾七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时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或许是他从心里认为,张四是一个温柔和懦弱到骨子里的人,那突然的发狠,让他一时忘了动作。
那张和张四极其相似的脸就在面前,他愣神间,便摸上了那张脸。
阿姐脸很快就红了起来,却也没有躲开。
回过神来的张四就看见了这样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心里某个地方被撕裂开来。
终究是镜光水月。
男生和男生之间真的存在爱情么?在阶级分明的社会,人总有三六九等,攻受本就是不对等的。
当今世上好男风,并不是他们都天生只喜欢男人,他们男女不忌,只不过是为了追求那极致的快乐。
娈童,男宠,原来如此。
他扪心自问,他是怎么做到喜欢男的喜欢得这么坦然的。
可能是他天生纯善,资质愚钝,想问题总是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了,管他是男是女,心之所向,情之所至。
可这场赌局,他好像输了,一败涂地。
情起者先贱。
傅思晨有些不忍,想摸摸他的头,轻轻地拂下,身体却变透明穿了过去。
他默默关上门,一言不发地呆坐在窗户面前,一边觉得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实在不像话,一边又觉得自己心里实在是堵的厉害。
泪水如洪水般泄下,模糊了双眼。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随来的还有那人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阿四,怎么了?”
明明是同样一个称呼,却偏偏和阿姐不一样,携裹着另一种他很欢喜的情意。
可是此时心境不如往时,或许在以前,他还能开开心心地笑倒在他怀里,可如今,他只觉得满心的讽刺。
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嘛?
他磨吞了半天,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还是决定去开门。
刚一开门,就被那人拥入怀中,听那人焦急地说道,“怎么了,你别不说话,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
明明知道是温柔的陷阱,却仍怀有侥幸,那个人又为什么不可能是我呢?
他在顾七怀里抽泣,窸窸窣窣的抽泣声,让顾七心疼不已,虽然他很喜欢做那种事张四的哭泣,但不同于那时生理反应的招人,现在的张四让他心一抽一抽的。
“乖啊,没事了,我在……”顾七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慢慢地安慰他。
张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埋得更深了,像寒冬里的鸵鸟。
发泄是发泄完了,可他并不想看眼前这个男人,只想沉溺于温暖无可自拔。
顾七搬开他的身子,面对面地看着他哭红的双眼,用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眼泪。
本来就大而亮的眼睛,现在有些暗淡,带着水雾的眼睛,水汪汪地,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狗。
他喉中一动,俯身向前,印上那张自己思念不已的嘴唇。
张四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本能反应地想推开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身体上的差距,让他有些力不从心,虚无地推了几下,也得认命。
顾七有些惩戒性地轻咬他的嘴唇,他忍不住痛的叫出了声,他的脑袋本就有些疼,现在更晕乎乎了,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他从来都是没办法拒绝他的。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深吻,带着浓浓的温柔和疼惜之意,让他突然有一个错觉,至少在此时,他是深深地爱着他的。
傅思晨有些恨铁不成钢,难怪那些人都说,没有什么是情侣打一炮解决不了的。
可是不管是男女,还是男男,主动方和承受方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对于主动方,做那种事是积累经验,对于承受方,身体总是会有极限。
青春不常在,如歌的年华总会逝去,面容会暗淡,身体会苍老,会走样,不再像年轻那般拥有魅力。
主动方越年长越有成熟人士的魅力。
傅思晨瞅一眼张四的屁股,也许有一天那里会松动,不再紧致,也不再像如今这般吸引他,那他又该如何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能把这么纯善一人,逼到那种地步也是不容易。
一个在路上看到流浪狗都喂的善良人,变成后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有些人,既是恩赐也是劫。
顾七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了,今天的张四情绪很是低迷,有好些时候不专心的走神,他发狠地惩戒他,他也只是尽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呻吟声。
事后,他低下头想亲吻张四,那人精疲力竭,没有闪躲,任由他亲在他的额头上。
眼里却不再有平日里的欢喜,平静的像一摊死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从来没有好好打量过他一样。
顾七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慌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张四别过头去看窗外,不再看他,半响才低低开口,“我们以后别这样了。”
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是一片荒芜。
顾七听到他说话,本来欢喜的脸一下子冷却下来,他没有搭话。
也是,顾小公子,自小打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那般世家里养出来的贵公子,自然是自己心底的骄傲。
如今却被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说,你,顾七,被我甩了。
顾七狠狠地将人翻过来,猛地捏住他的下巴,直到人痛苦地发出叫喊声才作罢,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表情,似嘲讽般凉凉开口,“你以为你是谁?”
张四只觉这一生从未有过的逆反情绪在心里叫嚣,他仰起头,怒瞪着眼前的男人,“我说我不想要和你做这种事了!”
虽然挣脱不开来,但他奋力地挣扎着,有一种绝望的情绪弥漫开来。
有些时候绝望这种坏情绪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吵架的时候,极容易挑起人们心里那根最触动的弦。
顾七面上表情未变,眼神越愈发寒冷,温暖旭阳伴随着的倒春寒。
他低下头,恶狠狠地吐露,“就凭你?”
然后用力甩开这人的下巴,整理好衣着,面瘫一般开门离去。
途留张四在原地蒙面大哭。
阿姐并不在门外,顾七走后,正在一旁封闭五感打瞌睡的傅思晨重新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
只觉得自己这下巴简直是疼的不要不要的,啊,难受,顾七,你敢不敢对张四好一点。
唉,叹息半天,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碰到伤口倒吸了一口气,该死,今天真是前所未有的疼。
果然渣男面目一暴露,连装都懒得装了,傅思晨一边在心里默默腹诽着顾七,一边一瘸一拐地去厨房找点吃的。
早饭是一点都没吃,还经历那般折腾,傅思晨感觉自己越来越像那飘着的游魂了,正所谓仙气飘飘。
捂面哭泣,唉,小徒弟,师尊想你了,师兄,小师弟太难了。
他在这里呆久了,也渐渐看不透这迷雾主人的想法了,不过他这心态倒是在这田园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对此,傅思晨难免有些怀疑,人的一生真的只会爱一个人。
回想起现代的快餐文化,素未谋面的一对男女会因为一个游戏而激烈拥吻,傅思晨其实挺迷茫的。
年少时也曾幻想过会找一个很优秀,人品各方面都好的姑娘,随着年纪的长大,渐渐认清生活的现实和残酷,终于知道,在性别比有些不平衡的地方,有一个听话懂事不闹腾的人相伴一生,已经很好了,对于相貌,其实并不是那么看中了。
人类的情绪总是会不自觉偏向安逸,喜悦,谁会拒绝美好的事物呢?
颜控党的傅思晨,有些时候其实也会恍惚,真的会有一个人那么爱你吗?
他也谈过恋爱,在高中那段朦胧的时期,有个女孩来找他表白,在众多同学和好友的起哄下,不忍心那个女孩子一片真心受损,便也开始处了起来。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时光。那个女生的眉眼也渐渐淡去,后来分手是女生提出来的。
夕阳下,那个女生伸过手来抓住他,他温柔地转过头去,“你这人,看起来温和至极,实则心中对所有人都竖着一道心防,而我不得不承认,我没办法打开这道心防。”
傅思晨不可置否,没有开口,诚然,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待人接物挑不出半点毛病,从小到大便是老师和家长的骄傲,与同学之间的相处也没有问题。
那个女生苦笑着继续开口,“你看似温和,其实疏离,我喜欢的是那个阳光下温柔如沐春风的你,可是你的温柔从未真正为我而存在。我们分手吧,阿晨。”
傅思晨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点头道,“那我先送你回寝室吧。”
那个女生摇摇头,“你可真好啊,可惜不属于我。”旋即又假装笑了笑,“以后你女朋友会很幸福的。”
傅思晨没有回答,有时候,活得太清醒就是作孽。
奇怪的是,在这个青春期懵懂的年纪,他却清心寡欲得不似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