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驮着几人沿着道路往前跑去,卿华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灵力,时而清醒,时而迷糊,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大部分时间都会陷入昏迷,偶尔犯迷糊的样子,仿佛只有几岁孩童般的心智。
饶漫天突然想起前阵子被迷情花迷住的卿华,呆呆萌萌,很是依赖他。
不同于那时的卿华,情绪外露,恨不得将所有快乐和不愉快都写在脸上。
此时的卿华,常常独自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坐在二哈毛皮上,两眼无神地不知道在看哪里。
一股死寂之气蔓延开来,彼时的卿华仿佛真正活着一样,而此时的卿华,却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有时候卿华清醒过来时,微笑着看着巫席,笑着打趣二哈,唯独没有吝啬给饶漫天一个笑脸。
饶漫天苦涩地摇摇头,强压下胸口处正要涌出的血,口腔里溢满了血腥味,苦涩无比。
到后来的时候,卿华彻底陷入昏迷,他们也终于抵达了魔宗。
傅思晨他们一行人正巧刚到,几人看到他们眼前一亮。
饶漫天慌忙地抱起卿华,就往魔宗里跑去,他跑得跌跌撞撞,再加上几日没有睡眠,眼里充血得有些吓人,魔宗侍卫一时也没敢拦,就任由他抱着卿华跑进去。
傅思晨一行人这才发现异样,对着巫席说道,“卿华这是怎么了?”
巫席这几日一直都强忍着眼泪,大哥一直状态都不好,饶漫天一直为大哥的病情奔走,翻阅各色资料,不眠不睡。
他是唯一清醒的人,必须保持警惕。
但面对这两人的深情,感动得直想落泪,大哥不想拖累饶漫天,饶漫天不愿意他一个人承受。
彼此都在为对方考虑。
大哥性格内敛,许多事情都不愿意表达出来,就像这特殊体质,他一个人硬生生瞒了这些年,作为他最贴近的下属,竟从未察觉到他特殊体质这件事。
若不是这次出了意外,大哥说不好真能瞒我们所有人一辈子。
宫慕楚率先出声,“你说什么?”
巫席恭敬地俯首,“少宗主。”
其他侍卫很会察言观色,立马恭敬地跪地称道,“臣等恭迎少宗主回宫,千秋万载,魔宗不灭。”
口号是喊得通天响,宫慕楚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巫席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卿华叔叔定然是……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满脑子只有卿华叔叔四个字,他不自觉地拉紧傅思晨的手,傅思晨先是一顿,察觉到他情绪的外露,反握住他的手。
宫慕楚浑身都在颤抖,十一和十二闻言皆是一阵,毕天眉头直接皱起,冲上前去拉住巫席的衣领,“你说什么?卿华叔叔他怎么了?”
巫席看清来人的脸,望向十一和十二,心下了然,将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诉了一遍,傅思晨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说,灵脉无法复原,却还能源源不断地吸收外界的灵力?”
巫席点点头,“所以情况不容小觑,如今圣使大人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少,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长此以往,定然有人会来弹劾他,处境只怕是会更艰难。”
十一和十二深谙这魔宗吃人不吐骨头的残暴举止,暗暗捏紧掌心,有他们在,护住卿华叔叔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目前最担心的事情,便是如何根治卿华叔叔的病情。
无论是修仙之人还是修魔的人,都以灵脉为基,可以这样说,灵脉一废,差不多大半只脚已经踏入普通人的境遇。
一行人跟着走进魔宗,有宫慕楚在,几个侍卫自然也没有阻拦,他们顺畅地走到魔宗里面。
不同于外面的昏暗,里面的魔宗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没想到宫慕竟然还有这种闲情雅致,院子里种了许多桃树,此时虽然未在当季,但依然缤纷灿烂地开放。
看来栽种之人,也是废了一番心思。
粉红色的桃花花瓣,随着风的摇曳,飘荡到地上,有些拂过几人的面。
花朵仿佛平生就有让所有人平静下来的能力,一行人被刚才消息震惊的n黯然情绪也被抚慰了许多。
有侍女恭敬地走上前来,恭敬地跪倒在宫慕楚面前,两手进口,行了一个大大方方的礼,这才开口道,“拜见少宗主。”
宫慕楚正欲冷淡地摆手散去这些人,就被傅思晨一把拉住,宫慕楚转过头,就看到自家师尊有些哀求的眼神,双眼放光,仿佛主人在谋划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宫慕楚心下一软,“平身,你二人留下,给本少主带路。”
两位侍女闻言受宠若惊地跪在地上磕头,站起来为几人引路。
有了人带路,走起来也不再像一群无头苍蝇了,很快便赶到魔宗大殿。
宫慕随意地瘫倒在大椅长,两腿微微张开,坐姿好不霸气。
听到声响,这才抬起眼,看到他们几人,心下一阵了然,高傲地睥睨下去,凉凉的声音紧随其后,回荡在魔宗空旷大殿中。
“卿华,你们就不必担心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自己也不注意身体,就知道乱来,这次就权当教训了。”
仿佛是早早料到他们为何事而来。
一宗之主,这魔宗任何地方发生的任何事,在他的掌控之中,倒是再正常不过。
宫慕倒在椅子上假睡,翘起二郎腿的姿势,“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几位自行方便。”
话音刚落,立马有侍女端着茶上来,先是温声细语地邀请他们入座,紧跟着倒上一杯热茶。
傅思晨嗅到茶香浓郁,绵延悠长,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很快掩饰过去,毕竟身处魔宗,什么东西该吃什么东西不能吃,还是明白的。
他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宫慕的眼睛,他勾起嘲讽地一笑,“怎么?怕下毒?我宫慕虽然心狠手辣,做事也惯是赶尽杀绝,倒也不至于这么上不得台面,放心喝吧。”
说完似是为了向他们证明,毫不犹豫地端起身边新添的茶水一口饮尽。
这还不够,他从侍女手中接过茶壶,指尖灵力环绕,茶壶里的热茶冷却,他不带一丝拖拉地仰头饮尽,将茶壶和茶杯一手一个拧在手里,同时往下,把开口的方向对向下空,只有几滴水滴出来。
“这下没有问题了吧?”
傅思晨看他一套动作做下来,心里也放心了许多,但还是在胸腔处凝结出灵力团,前脚饮进茶水,还不来得及回味,下一秒便被他以灵力排解出去。
宫慕说完自己又坐回椅子上,自顾自地品茶。
饶漫天守在一间屋子外,自己的伤口愈合速度也很慢,如今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为自家媳妇寻找到两全之计。
虽说修仙者不眠不休几日不成问题,但是他受了重伤,又强行突破极限,寻求破解之法,几天几夜下来,就算是神,恐怕也难以承受这种伤痛。
屋子里,莫运看着被放置到床上的卿华,脸上苍白脆弱,头发凌乱地四散开衣衫不整,是从来没有过的景象。
世人对圣使大人最大的印象,便是温和尔雅,极度注重自身,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一丝瑕疵,恨不得可以将所有事情做到极致。
这般狼狈脆弱的模样倒还是头一次,伸手给他探脉,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会……
仿佛是为了确认一遍,他重新探上卿华的脉。
怎么会,已然是死人之脉象,如今竟毫无周旋之地了么?
饶漫天听到推门的声音,赶紧上前,走向那个面容冷峻,浑身透露着寒冷气息的男人,男人似是同情似是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生死不强求。”
饶漫天闻言一愣,丝毫没有了刚才日天日地的气势,天地突然大范围的旋转起来。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傅思晨正伸头来看他脸色,看到他睁开眼睛,这才松口气,欢快的笑意浮现在她脸上。
“师兄,你现在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饶漫天意识回笼,脑子里一直回转的都是冷面男子的那句生死不强求,心里虽然早就有预感,但在宣判来袭的那一刻,仍然是难以接受。
他呆呆地看向傅思晨,“阿卿呢?”
傅思晨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慌忙上前拉住就要起身去寻找卿华的饶漫天。
“卿华自然是好好的。”
饶漫天闻言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儿,那个温和淡漠的少年,那个对他一笑就很欢喜的少年,那个别扭的少年……
他一把推开傅思晨,挣扎着起身,往卿华那间屋子跑去,傅思晨被推开之后,赶紧回神去追饶漫天。
饶漫天伤势未愈,捂着胸口,艰难地推开门。
卿华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仿佛是从未出现过这个世界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安然地躺在床上。
他跌跌撞撞地奔上前,跪倒在卿华床前,拉起他自然垂落的手,本来就瘦的手,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更加瘦骨嶙峋,很是硌手,不过他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低头对着那只手呼出一口热气。
真的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