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这身衣服,陆源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一个会议桌上运筹帷幄,或是带着满面笑容出现在谁的婚礼上,而不是在一个漫天炮火的国家里,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窝在小旅馆的小房间里,对着一面破旧泛黄的镜子,自我欣赏。
“不错。”何疏钟看着陆源出来以后,赞叹了一声,“很好看。”
“哎,没办法,咱就是帅。”
何疏钟给自己的西服也熨烫好了,等何疏钟换好衣服出来以后,陆源觉得自己的衣服是一点儿都不夸张了。
何疏钟这身,他之前是完全没有见过,纯黑色的礼服,但是边缘有金线,显得多了几分华贵。并不是正统的西服版式,更偏向于中山装,比起陆源的衣服,何疏钟身上这套,更像是礼服。庄重而不死板,将何疏钟的身形很完美的勾勒出来,颀长挺拔,意气风发。
“怎么样?”何疏钟照了照镜子,又整理了整理一点儿都不凌乱的衣服。
陆源有些看呆了,何疏钟是英俊的,他一直都知道,但是眼前的这个何疏钟,英俊的过分。温润如玉的气质被衬托的恰到好处,稳重之中也没有掩盖住他身上的少年气。
愣愣的点点头,“好,好看。”
“那就好。”何疏钟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他们一出门就上了车,何疏钟一路无言,像是有些紧张。
一路开到了小城的边缘,他们住的地方,还有些城市的模样,等下了车以后,这周围也就是一堆堆的废墟,还能彰显它们曾经是个城市的身份。
何疏钟下车后,又仔细的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衣服,神色有些紧张,不知道从来弄来了一束花,捧在手上。
陆源愣了一下,“我们是来见谁的吗?”
“嗯。”何疏钟点点头,眉宇里带着些许笑意,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
可是……
陆源环顾四周,连一栋完整的建筑都没有,残缺的楼都没有几栋,更多的还是砖块水泥块混杂在一起。
这里,这里能有什么人啊?陆源是满心的不解,但还是跟上了何疏钟的步伐。
穿过一片废墟以后,何疏钟七拐八绕,带着陆源穿过一片还算是完整的建筑,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庭院的地方。
何疏钟停在一堵墙前面,陆源跟在他身后,心里更是迷惑。
何疏钟清澈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哀伤,嘴角扬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上前半步,何疏钟将捧了一路的鲜花,这个国家难得一见的鲜花,放到了墙角边。
陆源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炸开了,这里确实没有人居住,他们盛装来见的人,早就不在世上了。
何疏钟转过身来,看向陆源,伸手,“阿源,来,过来。”
他脸上的笑容,有多少悲伤,有多少压抑,还有多少解脱,陆源看不出来,但好像就在这一刻,什么战乱,什么炮火,都离他们而去,这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这一方天地。
陆源走上前,站到何疏钟旁边,何疏钟的笑容,落在陆源心里,像是一把锥子凿心一般。
“雅梵,还认得吗?这是阿源。”何疏钟低头看着放在墙边的花,声音柔和,好像是在讲述一个长长的故事。
雅梵两个字从何疏钟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陆源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不可思议的看着何疏钟,像是再求证什么。
这一刻,陆源脑海离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在某天,看到新闻里说,阿利亚一个女记者不幸身亡。
季雅梵,那个永远像是光一样的大姐姐,陆源童年记忆里,常常带着她走街串巷的大姐姐,给他补过习,做过饭。他们很多年不见,但总是会问候一声。
“不,不可能。”陆源的眼眶红了,一步步往后退,“哥,我们回去吧,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啊?”
声音里忍不住染上了哭腔,陆源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生生剖开,记忆里的那些人,永远是那么的鲜活,但是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不知道的角落,故人早已离去。
何疏钟看向陆源,眼睛里带着水光,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凉,挺直身体,“阿源,今天带你来,就是见见雅梵。”
“今天,是我和她的婚礼。”
何疏钟的话就像是一个个钉子,钉入陆源的心底,他和她的婚礼,是陆源从小就想象过的。
小时候的陆源想,如果他们大学毕业结婚,他勉强能当个花童,如果结婚晚了,他刚好能当个伴郎。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堵被炮火洗礼过的土墙后,上面布满暗红,陆源不知道,里面哪一点是属于他的雅梵姐的。
何疏钟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卡片,递给陆源,“誓词,就只有一个人,证婚人也就是你了。”
陆源接过那张卡片,眼睛一片水光模糊,手指收紧,却不忍心弄皱这张小卡片,陆源不知道何疏钟是怎么写下这一篇誓词的。
努力扬起一个最灿烂的笑容,陆源站到一旁,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
“季雅梵,你愿意像曾经一样,在球场边目光追随何疏钟的身影,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离不弃吗?”
他们年少相识,情窦初开时,身边除了家人,最相近的就是彼此。
“何疏钟,你愿意像曾经一样,把物理题拿给季雅梵看,无论什么情况下都照顾她吗?”
何疏钟轻笑一声,“我愿意。”
“季雅梵,你愿意像曾经一样,替何疏钟打掩护隐瞒老师,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支持他,相信他吗?”
陆源记得,有一次何疏钟为了教训几个欺负他和周围其他小孩儿的混混,从学校里逃了一次课,季雅梵打了掩护。
“何疏钟,你愿意像曾经一样,每天早上都为季雅梵准备早餐,无论什么情况都爱护她,保护她吗?”
“我愿意。”
……
……
陆源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前面一片水雾,“哥,你这是什么时候写的刺耳的啊……”声音里带上了一些颤抖。
——
题外话,明天大结局咯,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