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的婚礼结束以后,回到旅店里,陆源有些魂不守舍,他脑海里总是浮现起季雅梵的身影。按理来说,一个许多年不见的人,一个童年记忆里的邻家姐姐,他也不会记住得太久。但是陆源发现,原来人的记忆,真的是这么的神奇,季雅梵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天。
陆源躺在自己的床上,难以入眠,“哥,你还醒着吗?”
“嗯。”何疏钟应了一声,“这么晚了,还不睡?”
“哦……”陆源安静了一会儿,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想了想还是问道:“哥,你来阿利亚就是为了雅梵姐吧。”
“嗯。”何疏钟平躺在床上,眼睛闭上,呼吸均匀,但同样也没有睡着。
陆源心里像是塞进去了一块石头,钝钝的疼痛,坠的他心慌。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陆源自己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很多,自己难受的够呛,不知不觉,也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没有人喊他起床,陆源一睁眼睛就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哥?”陆源顶着一头乱发,茫然的问道。
下意识看向他们放行李的桌子上,少了很多东西,属于何疏钟的东西都不见了。
陆源猛然清醒过来,爬下床,开始翻找何疏钟的东西,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突然一下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陆源的心头涌上一股恐慌,好像自己是被抛弃了。
跌跌撞撞的跑向门口,陆源使劲拽了两下,门没有丝毫的反应。陆源不信邪,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精疲力竭,才真的相信,这门被锁死了,他出不去。
陆源跌坐在门边,靠着门冷静了好一会儿。这件屋子,为了安全起见,连一个窗户都没有,能够进出的,就只有这扇门。毫无疑问,何疏钟走了,抛下他走了。
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陆源奇异的发现,自己好像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者说,他好像是早都感觉到了。
陆源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始翻箱倒柜,何疏钟就算是走了,也不会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翻腾了好一会儿,陆源终于在何疏钟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箱子,颤抖着手打开箱子,里面满满的一箱子的食物和水。上面放了一封信,外面一层信封,很是精致,上面还有火漆封的印。
陆源眼角一酸,看着上面花体英文书写的名字,手背蹭掉眼角的湿润,这还真是他哥的风格,这种时候好讲格调啊,搞出来这么正式的一封信。
这封信精致的不像话,和这个环境是格格不入,好像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源将信封丢在自己的床上,随手开了一瓶矿泉水,吃了一些面包,他才不要看这种东西。要走,不带他,走了,也不和他说一声,就留下这么一封信,是要给谁看啊,他不看,他才不看。
草草的吃完自己的早饭,陆源看着那扇严丝合缝的门,抄起一旁的椅子就砸了上去,陆源像是发了疯一般,举起椅子,轮圆了往门上砸,状若癫狂。
直到全身脱力,木制的椅子都砸碎了,手掌里扎了不少的木刺,眼前的那扇门都纹丝不动,连个白印都没有留下。
陆源恨恨的往门上锤了几下,毫无用处。这种地方能开起来的旅店,哪个不是加固了又加固,这间房子,没有窗户,就连门都是加厚的,子弹能不能打穿,都还不一定。
折腾到自己手掌都开始出血,陆源苦笑一声,还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那盏电灯,陆源把灯关了,自己坐在黑暗里,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
起初的几十个小时里,陆源幼稚的想,何疏钟肯定不会就这么干脆的放着他不管的,他什么都不要吃,他就不相信何疏钟能放任他在这里饿死渴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陆源开始绝食的十二小时里,他觉得自己一切都好,一定可以撑到何疏钟回来找他。过去了二十四小时,陆源已经坐不住了,藏在黑暗里,无力的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心里忍不住开始抱怨委屈,他哥怎么就这么的狠心,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时间过去三十六个小时的时候,陆源开始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他困了就睡觉,不吃不喝,心里委屈的不得了,他哥为什么还不来。
当两天多过去以后,陆源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胃了,他知道人可以很久不吃东西,坚持一周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不喝水,大概也就能坚持三天,就凭着他现在的身体,濒临死亡,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陆源躺在床上,头无力的转向那些矿泉水的方向,眼角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原来他哥是真的不要管他了。
想要撑起身体从床上爬起来,一下脱力后,陆源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地上。陆源撇撇嘴,他哥呢,温如许呢,为什么都不来管他。
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陆源把自己一点一点挪到矿泉水旁边,拧都拧不开,废了好大的劲儿,陆源才弄开了一瓶,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好像之前干涸掉的泪腺,在水进入身体的那一刻,连着泪腺都恢复了,陆源边喝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哭的很是安静,如果不是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陆源都没有发现他满脸的泪水。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个样子哭过,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陆源一边拿袖子粗鲁的擦着眼泪,一遍嫌弃自己,大老爷们儿的,哭成这个样子,丢人,真丢人,也就幸亏他哥温如许都不在,不然他还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泪腺好像是缺水太久了一样,自己留个不停,陆源不敢吃东西,默默的喝完了一瓶水以后,眼泪还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淌。
吃了一些东西以后,感觉自己恢复了体力,陆源摩挲着把灯打开。许久不见光亮,陆源一时间睁不开眼睛,哪怕就是闭上眼睛,也是一阵刺痛。
陆源此时无比的庆幸,这灯是真算不上亮堂,不然这会儿估计他都瞎了。
苦笑一声,陆源看向之前被他仍在床上的那封信,真狠啊,他哥是真够狠的。他好好活着就是了,但是那封信,他不看。
为了能让自己好好活着,陆源每天就在这巴掌大的房间里,开始做之前自己那些复建的动作,他可能不能刚刚二十岁,就有个五六十的身体。
又过了两天,陆源早上刚起来吃完那些面包,他觉得自己可能一两年之内,再也不想吃面包了,简直就是吃伤了。陆源不禁吐槽,他哥就不能准备个泡面啥的,也算是个调剂啊。
潦草的吃完手里的面包,统统塞到嘴里以后,陆源活动了一会儿,无所事事的看着那扇门。脑袋里突然想起来大话西游里那句经典的台词,情不自禁乐了,他也不要温如许踩着七彩祥云出现在他面前,只要能找到他就行,踩着什么都无所谓。
陆源脑补了一下温如许换上至尊宝的装扮,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如果那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一定会觉得这人是疯了吧,是一个人待久了,关出病来了,自己突然笑起来,还怪瘆人的。
陆源本来还在乐不可支,然后就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微微愣了一下,这些天来,他能听到的就是轻微的炮火声。
难不成自己都开始出现幻听了?陆源正陷入了自我怀疑,眼前那扇几天没有一点儿动静的门,把手开始转动。
从门把手开始转动,到这扇门被推开,他的盖世英雄出现在眼前,不过也就是短短的几秒钟,但陆源觉得好像是过去了几十年一样,漫长的很。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温如许就站在门口,带进来了一室阳光,逆光而立。
看到那个熟悉的轮廓,陆源心想,虽然他的英雄没有七彩祥云,但是他可以带着光,他永远都在发光。
“阿源!”温如许冲到陆源眼前。
陆源还有些呆愣,这几天下来,他的精神状况也是糟糕的不行,反应慢了许多。
“你还好吗?”温如许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推开门的时候,做好了心理准备,门后面是什么,他在那几秒钟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但是眼前的这一种,最让他珍惜,没有再顾及周围的人,温如许将陆源搂在怀里,印上陆源的嘴唇。
只有怀里温热的身体,才能让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温如许不知道这一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陷入失去陆源的恐慌里,真的看到人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朝思暮想的都出现的幻觉。
当感受到陆源的心跳,陆源的体温的那一刻,温如许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归身体的游魂,他的三魂七魄终于是全了,他缺失的肋骨像是被找回来一样。
“老,大?”陆源有几天没有说过话了,嗓音粗粝的难听,像是藏着一吨的石子儿。
“我在,我在……”温如许将头埋在陆源颈窝里,一遍又一遍念叨,好像是在给迷路的孩子回家的方向。
过了很久以后,陆源才开始有了反应,紧紧的抱住温如许,声音委屈的不得了,“老大,你为什么才来找我啊?”
声音里的哭腔,就像是一把小剑扎到了温如许心上,“是我不好。”
“老大,我哥他扔下我就走了,都不管我了。”陆源搂的更紧了一些。
“嗯,我替你教训他。”
“老大,我好想你啊。”
温如许闭上眼睛,继续刚才的那个吻,世界上没有谁是比眼前人更重要的了。都说神拿走了亚当的肋骨,造就了夏娃。
按理来说,他的肋骨,也该被拿去做了个女人出来。温如许这辈子是没有遇到那个人,但是他觉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一定是拿他的心脏做了个陆源出来。不然为什么他会这么离不开陆源,为什么陆源离开他好像心脏就像是缺掉了一块。
在温如许冲进房间里抱住陆源的那一刻,西遇极有眼色的把唐家兄弟还有其他人都推到了走廊里,让他们都离远一点儿。
唐丘有些委屈不解,他还挺想陆源的,那陆源刚到GDA的时候,都是他管得时候多,老大基本上就没有怎么搭理过陆源。他也好担心的,这会儿倒是一眼都不让看了。
西遇翻了个白眼,这个直脑经真的是没办法了,西遇都怕唐丘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把自己吓死。为了唐丘的安危,西遇毅然决然的拦着这个脑子不好用的家伙。
明明也是个清秀的人,偏偏就把自己练得像头熊,看着是个机灵的人,结果脑子里头就像是缺了一根弦。
过了二十多分钟,温如许才把几个人都交了进去,把房间检查了一遍以后,就先带着陆源离开了。这个地方现在也不安全,交战区不断向着东边推进,这个小城估计要不了多久,又会陷入一片战火。
先回到了阿利亚的首都,这是这个国家唯一还稳定的地区,勉强的运转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
温如许找了个医院,先给陆源做了个体检,除了手掌心里的木刺没有及时清理化脓了以外,就是还有些营养不良低血糖,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让温如许松了一口气。
等陆源睡了一觉醒来,温如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阿源,何疏钟呢?”他也不想要现在就询问陆源何疏钟的下落,但是有些责任是没有办法回避的,何疏钟的下落,他们是一定要追查的。
陆源怔住了,低下头,“走了,大概五天前扔下我,哦不,扔下我和一堆水和面包,还有一封信走了。”
温如许抿起嘴唇,差不多就是何希告诉他们何疏钟陆源下落的那个时候,估计这都是何疏钟事先算好的。
“阿源。”温如许沉声道:“那封信里是什么?”
“我没看。”陆源就像是一个在赌气的小孩,“我不看,他丢下我就走了,留下一封信,是在打发谁?”
温如许默默叹息,“信呢?可以给我看看吗?”
陆源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那封保存完好的信,上面的金粉掉落了一些,但是看起来依旧是足够的庄重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