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
容妈伸手擦擦眼角，努力平静下来，对顾景予说道，“叶先生跟小姐从小定亲，是两家大人做主，那时候叶先生还不到十岁，小姐更小，才四五岁，这种家族联姻很常见，没想到叶先生却用了心……”
顾景予默默听容妈讲述，不知不觉攥紧了拳。
他就知道父亲不可信，可是容妈的说法也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两人定亲后的前几年，每年叶先生都会抽出几天时间来跟小姐见面，可那时候小姐还小，一直只把叶先生当成哥哥而已，过了几年，叶老先生忽然去世，叶先生就不再来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家中佣人议论才知道，原来自从叶老先生去世后，叶家一直群龙无首，叶先生十几岁就陷入争权斗争中，几次差点没命，我们家的老爷子甚至想要取消两家婚约了……”
顾景予知道这里的老爷子指的是自己的外祖父。
对于外祖父能做出这种事他一点都不意外，夏家家风一直都是这样见风使舵，不然也不会被自己厌弃了。
“……还是夫人劝说老爷子，说叶家毕竟没有争出个结果，小姐也还小，看看再说也无妨，后来，叶先生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夺回了叶家家主的地位，两人的婚约才算是再次被提起，可是也因为那些斗争，导致叶先生身边始终危机四伏，叶先生害怕将危险带给小姐，就不敢再来探望小姐了，只是每年送来礼物，也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两人除了小时候见过那几次，之后都没有再见过面……”
容妈说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显然充满遗憾。
“后来，小姐考上大学那一年，叶先生来家里提亲了，意思是小姐已经到成人，可以嫁人了，当时叶先生地位已经稳固，老爷夫人都没有异议，可是小姐一直只是把叶先生当成哥哥看待，根本不愿意这么早结婚，于是小姐就去求叶先生，想等到大学毕业以后两人再结婚，叶先生答应了……小姐上大学，叶先生担心她的安全，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保镖，那个保镖就是……”
容妈说着看向顾景予，不用说，顾景予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顾景予不由哑着声音问道，“我父亲……是叶承曜安排来的？”
“是叶先生的朋友推荐的，因为老爷身手特别好，老爷的薪水一直都是叶先生付的。”
“……”
顾景予闻言不由闭了一下眼睛。
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像父亲说的那么简单。
现在看来，父亲是叶承曜找来的保镖，薪水都是从叶承曜那里领，结果他却带着叶承曜的未婚妻私奔……
“后来……”容妈叹口气，接着说道，“小姐爱上了先生，可是老爷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先生被人追杀几乎丧命，小姐一怒之下跟先生私奔了……他们逃走后不久，就被发现，小姐藏起受伤的先生，自己回来，提出要见叶先生……”
“没人知道小姐跟叶先生说了什么，不过谈话以后，叶先生就宣布取消跟小姐的婚约，而且，是叶先生找到受伤的先生，送他去医院，如果不是叶先生，先生根本娶不到小姐……后来先生跟小姐结婚以后，小姐就被逐出夏家，夏家对先生各种围追堵截，最后还是叶先生暗中帮助，先生以私生子的身份进入顾家，夺了顾家家主的身份，一切才算尘埃落定。”
一番话说完，顾景予有些默然。
按理，这是跟父亲说法完全不同版本的一个故事，他应该感到奇怪才对。
然而他却丝毫不觉得奇怪，或许是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吧。
哪怕亲眼目睹父母之间的决裂，他也从不怀疑父母之间是相爱的。
可是这份爱情在这段陈述和自己亲历之间，被拉扯格外扭曲和残酷。
甚至，顾景予忍不住怀疑，父亲当年以一个保镖的身份接近母亲，跟她发生感情纠葛，真的就那么单纯吗？
他是顾家的私生子，沦落到给人当保镖，而最终结局，他登上顾家家主的位置。
父亲是一个野心家，这点顾景予早就知道。
“是老爷对您说叶先生将危险带给小姐的吗？”容妈这时忽然问道。
顾景予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自明。
容妈长长叹了一口气，“叶先生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当年……我想他可能就是想见夫人最后一面吧，可能是他觉得当时的先生已经足够有能力保护夫人了……毕竟，叶先生想见夫人一面的消息是送到先生那里去的，如果先生愿意让夫人和他见面，自然能保护夫人，如果先生不愿意让夫人和他见面，叶先生估计也就放弃了……”
“偏偏，先生和罗管家议论这件事的时候被夫人听到了，而且，先生应该是说了很过分的话，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后来夫人跟先生吵起来时很多佣人都听到了，夫人将叶先生做的所有事都吵了出来，随后就独自出门，去见叶先生了……”
后面的事容妈没有讲，不过顾景予基本上都是亲历者了。
而且发生的事估计也跟父亲讲述的差不多，老爷子只是瞒下了前因而已。
又或者为了将一切过错推到叶承曜身上，他选择性的忽视了这些原因。
“少爷……”容妈看着顾景予，有些忧伤的开口道，“自从发生这些事以后，夫人绝口不再提过往，可是我却知道，夫人后半生一直活在愧疚中，尤其是叶先生将女儿托付给夫人，老爷却始终不肯说出莫小姐的下落……夫人临终前跟老爷见面，不惜服软认错，只为了莫小姐……夫人那么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到了最后一刻，绝对不可能认错的，因为夫人根本就没有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