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闪,张辽立即明白了曹丕的处境,断然道:“事不宜迟,某现在就离开琅琊,不给你们添麻烦!倘若陈登先生问起,你们只说不知道,或是全推在某的头上亦可。”
言罢,张辽迈步,作势地逃走。
但是,张辽却被曹丕一把拽住。
曹丕道:“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张辽道:“回定……咳~去任城!听闻任城那里正在打仗,某去参军,将功赎罪!”
曹丕两眼一亮,积极道:“任城?——本公子也去!”
“贤弟,勿闹。”司马懿自是领悟到张辽的意思,但见曹丕也要陪同,顿时脸色一变,生怕曹丕被张辽一不小心地挟成人质:他虽不怕曹丕被绑,但看这几日曹丕与他相处的份上,他也不大乐意看到曹丕倒霉。更何况万一曹丕当真发生了意外,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不行么?”曹丕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地斜视司马懿。
司马懿道:“任城一片混乱,你只身前去,也不怕遇到危险……”
曹丕反驳道:“本公子与张将军一同前去,有何危险?”
司马懿暗地抽了抽嘴,心道:就是和张辽一起,才叫危险!面上挤出一抹笑容,司马懿温声地劝道:“曹二公子,你若冒险地前往任城,非但不得到您的父亲的称赞,反而会被他斥骂一顿呢!”
曹丕睫毛闪了一闪,担心道:“倘若咱们留在琅邪,陈登先生要是问起……”
小眼神瞅了一瞅张辽,曹丕不言而喻。
司马懿一阵窒息,只觉头大如牛。
陈群掩嘴轻笑,实在佩服曹丕人小鬼大:或许不该拿他当孩子一般看待?——瞧一瞧诸葛亮,再观一观司马懿,皆是半大的少年,万不可小觑。
一个时辰以后,司马懿换成平民打扮,几乎垂头丧气地跟随曹丕和张辽、陈群他们登进一辆马车,悄悄地离开了琅琊城——由张辽充作马夫,司马懿、曹丕和陈群则坐在车里……余光瞥向满脸兴奋而好奇的曹丕,司马懿磨牙,先道:“曹二公子,你这一去,不怕您的母亲担心么?”
曹丕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放心罢,出门前弟已告之侍女,命她们晚些时候再向母亲大人说去。”
司马懿顿觉两眼一黑,不敢去想假如卞夫人得知了自家孩子闷头闷脑地跑去任城,该是何等心情。
而且……
“张……文远兄长。”司马懿艰难地改口,“其实,咱们留在琅琊也没关系,陈登先生再是生气,亦不会得罪曹家二公子——”
“懿弟且放心,为兄不会乱来的。”隔着一扇门帘,张辽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张辽一语双关:他不会带人送死,并且不会伤害曹丕。
司马懿嗫嚅了嘴唇,不知该用甚么表情来回应张辽。
半晌,司马懿道:“有劳文远兄长了。”
“你感谢他作甚?”疑惑地,曹丕斜视司马懿。
司马懿心道:谢他不杀你呗~
径直地翻个白眼,司马懿道:“兄长负责赶路,难道不该感谢他吗?”
“哦~”曹丕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地说,“谢谢文远兄长——”
司马懿眼皮跳了一跳,而陈群则莞尔一笑。
后来……
因有张辽保驾,曹丕他们十分安全,正在赶往定陶城的路上。
就因前往定陶城,必须经过任城,是以张辽的说法……也没毛病!
他的确要去任城。
只是,他们时运不济:才行车一天半,他们就罕见地遇上了蝗灾。
……如同诸葛亮所想:吕军压根没考虑要向当地平民百姓们询问有关如何防蝗虫之灾,自然也就没怎么察觉定陶城平民们人口越来越少的原因。
说到底儿,他们人多人少,又与吕军有何关系呢?——少了定陶城平民们,他们反而不必开放粮仓,浪费粮食,还能多活几天,何乐而不为呢?
“不好啦~不好啦~定陶要没米粮啦~大家赶紧逃啊!”
“甚么?没米没粮了?真的假的啊?你可别开玩笑啊!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真的没粮食了!吕军都在捉蝗虫了,准备以此充饥,你们也都看见了,还说俺是骗人的么?”
“哎呀~那该怎么办啊?俺家也没多少吃的了,还想着他们能够开仓放粮呢!”“开甚么仓放甚么粮,都吃完了,当心他们吃你!人吃人,这又不是没发生过!”
“哇——那、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赶紧出城啊!”
“出城?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陈留也好,任城也罢,最不济逃北逃南也行啊!”
“嘶~大家快跑啊!晚点要封城啦!到时谁也逃不了!趁现在就跑,还来得及!”
……且不提定陶城平民们在有心之人的造谣之下,偷偷摸摸地结伴出城,只说吕军灭蝗虫,却是用错了方法:两支吕军再勇猛,也没法杀尽所有的蝗虫!
更别说蝗虫还会飞,真要惹怒了它们,齐齐地飞去,如之奈何?
不到一天,两支吕军斩杀了几千只蝗虫。
但是,成千上万只蝗虫却啃光了定陶城仅剩的稻田!
隔天,吕布收到来报,说是定陶城内与城外的数百亩农田全部毁于一旦,还问现下该怎么办。
吕布能怎么办?——他自己都不晓得怎么办!
除了无能地狂怒,怒拍案几,吕布也只能干瞪眼,束手无策地走来走去。
又隔一天,吕布又收到战报,说是有好几名定陶城平民们结伙偷粮,被看守粮仓的吕兵们给抓住了。
那看守粮仓的吕兵们还问吕布该如何处置。
吕布当场怒火中烧,吼道:“处置?还能怎样处置?推出去斩首示众!”
话音未落,便听李儒扬声道:“主公,不可。”
“嗯?”吕布恼怒地瞪向李儒。
李儒道:“此举若不妥善处置,恐会引起民乱。”
索性李儒不懂农务,好歹听过“民以食为天”,还记得定陶城平民们之所以会犯法,是因为他们没粮了,活不下去,这才铤而走险。
但在愤怒的吕布看来,李儒这句反对之音,却是拂了他的面子。
没有“本侯知错,先生说得有理”的君臣和谐,吕布反而怒气冲冲道:“先生,你对本侯不满么?!本侯偏要斩了他们,以儆效尤!”
言罢,吕布大手一挥,示意吕兵们赶紧地行动。
吕兵们静侯片刻,瞄见李儒并未出声,方才喏喏地退下,执行吕布的命令。
果不其然,斩首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处置了那几个倒霉的定陶城平民们,整个定陶城顿时陷入了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