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郯县郊外。
一望无际的曹兵们排起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沿着官道,越走越远——正如徐州牧陶谦所要求的,曹兵们在曹操的率领下,正在远离郯城,真正地返回兖州的路上!
“小先生还说了甚么?”一边策马,曹操一边问话。
替诸葛亮传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侯渊。
夏侯渊又敬佩又唏嘘,回道:“甚么也不必做,大大方方地回去即可。”
说到「大大方方」这四个字,夏侯渊明显有些便扭:想来也是——他们不远千里地进攻徐州,哪知还没打上几场激仗,便莫名其妙地辙退……辙军也是一门技术活儿,丝毫不比远征轻松,耗费精力不说,还要白送对方五百辎重,这实令夏侯渊有些吃味。
夏侯渊至今也没想明白诸葛亮的计策,只觉诸葛亮的口才倒是不错,居然说服陶谦写个甚么检讨信——但是,意义何在?一封检讨信就让他们离开了……他们离开了徐州,徐州却依然是陶谦的罢?哪里归他们家主公了?
曹操眯了眯眼,忽然笑道:“看来陶谦命不久矣。”
“啊?”夏侯渊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却依旧尽职地问,“那么,主公,可需妙才回徐否?”
曹操笑了一笑,抚须道:“不必,有元让在那,且先静观其变罢。”
言罢,曹操看向远方,意气风发。
徐州,郯城。
“可以出城了!可以出城了!可以出城了!”“——吓~出城?能出城了?”“自然能出城了!俺今儿偷偷地出城一看,城外没有曹兵了!”“哇~曹兵没了?曹兵走了?”
“你听说了么?——那个兖州牧辙兵了!”“甚么情况?兖州牧怎么辙兵了?无缘无故地……”“哈~你管那么多做甚?他们走了,不是挺好?难道你还想让他们守着郯城,不让俺们自由进出么?”
……竖起两耳,诸葛亮在夏侯惇的保护下,不动声色地聆听城内来来往往的平民们窃窃私语。
距离诸葛亮暂住郯城,已然过了七天。
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自打他说服了陶谦以后,他立即派了夏侯渊,让他替自己传话给曹操,请求曹操尽快地运送五百辆辎重车过来,还要曹操领兵,快快离开徐州——原本,诸葛亮是想遣一名陶府仆役前去,但怕陶府仆役不会话说,这才考虑到夏侯渊……至于夏侯惇,则擅自地表明他一定会好好地保护诸葛亮,这令诸葛亮有些哭笑不得。
相比诸葛亮这边的惬意,陶谦那头,几乎是半信半疑:即便诸葛亮派人请求曹操辙兵了,而曹操也如承诺那般,当真选择了辙兵——可是,陶谦他却小动作不断:不是派斥候去查探曹兵是否辙走,就是封锁这条消息,不让城中平民们肆意地乱窜……就算曹兵离开郯县两天,陶谦收到五百辆辎重车,陶谦他也依然守死这个秘密,直到某个郯县平民意外地发现曹兵不见了。
还记得那天,曹宏来报曹操他们辙离之后,陶谦满脸震惊,根本看不出来他早已提前得知这条消息——
“真的么?”猛地起身,陶谦一把抓住曹宏,不停地追问,“曹兵真的退了?——退了?!”
“是的!是的!”曹宏,陶谦的亲信,与曹豹交情不错,同样激动不已,手指笔划不停,“曹兵离开了!曹兵离开了!他们回到兖州境内了!”
“真的么?”陶谦不敢相邻地再问,“几时回的?”
“昨日未时!”曹宏忙不迭地回答。
“他们走了,他们真的走了。”陶谦狂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们真的离开了……他们真的离开了!哈哈哈哈——”
大笑数声,陶谦突然笔直地向后倒去。
吓得曹宏伸手去扶陶谦,惊叫道:“主公!主公!……”
一番人仰马翻,陶谦被抬去榻上。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所有徐州吏员们都得知了自家主公病了,连忙地聚到一起来探望他,并请一名医师前来问诊。
那名医师来了,替陶谦把了脉后,沉痛地宣布:“陶公年迈,近日又不善调养,以致气血不足,兼之过度激动,喘不上气,造成严重性昏厥……”
——吧啦吧啦,说了一通病情,众人也没听懂,但总结起来一句话:
陶谦病入膏肓!
众人瞪眼,大惊,齐齐地瞅向躺在榻上的陶谦。
事实上,陶谦本来倒也健康,可惜今年应该是走了霉运,连番地遇上战事,又被曹操大军威慑,以至于他受惊过度……惜叹,徐州还没合适的继承者,他又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徐州就完了——是以,他咬牙地坚持,直至曹操不打徐州了,他才松了口气去。
可叹,这一松气,便使他的身体吃不消了,各种疾病一股脑儿地发作,使得陶谦就此病倒,再也不起来了。
这天上午,周围一片低泣,陶谦吃力地睁开双眼,用虚弱的声音说:“快……快请诸葛亮……小……先生……”
众人听罢,立即找来诸葛亮。
当诸葛亮踏进陶府寝室,就见室内一片肃穆,而陶谦则吊着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看向诸葛亮。
眼见诸葛亮走来,陶谦笑了,笑道:“你……你终于来了……”
“陶……陶公!”诸葛亮吃了一惊。
尽管他心知陶谦即将命归于天,却仍忍不住地心酸:前几天,他见陶公身体还算硬朗,怎料,怎料……
诸葛亮慢慢地来到陶谦的身前,认认真真地行了行礼。
陶谦看着诸葛亮,欣慰地张了张嘴。
“……诸葛先生,老朽年迈,恐无力打理徐州,老朽欲让位于你,你肯接受么?”完全不拐弯抹角,陶谦看向诸葛亮,认真地询问。
诸葛亮:“……”
诸葛亮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