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心只觉得兰远烟愈发小性子了。大约是少年得意,恢复了富察氏嫡小姐的身份,又是宫里头的贵人,有自己和皇额娘两座靠山,她觉得兰远烟的性子比从前任性了不少。
未来的公婆就在兰园,而未来的夫婿也是忙中抽身来接她,她都还是要躲在公主府这个“娘家”,这不是将谢卿宁和谢家二老往西子那里推吗?
本来这次的玫瑰牛乳膏事件便说不清什么缘由被这西子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西子从小跟着谢卿宁,即便谢卿宁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私情,但总有些类似亲人的陪伴之情在,本就亲密。想来谢家二老也是看着自己儿子和西子一起长大的,老早就有收房的计划。
这下好了,未来的儿媳妇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即便是再开明,心里也指不定要偏向这位妾侍身上。若是婚后这西子生了个一儿半女,兰远烟在大宅院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虽然作为富察家的嫡女,宫里的贵人,嫁给谢卿宁这种商贾人家,也算是下嫁了。不过大宅院里规矩多,大家族里是是非非不会比宫里少。若是夫妻不同心,早晚……不过,以阿烟的性格,若是真感情不睦或者对谢卿宁无感情,怎么会如此这般大吃飞醋,不用担心他们婚后和离,恐怕她直接逃婚去也。
悦心叹了口气,看着在那里随意翻弄她梳妆台,扬言要“白女票”,悦心也随着她去了,心中腹诽,她可是扬州谢家未来的少夫人,想要什么妆品不是最顶尖的呢?还有那么一个心思细腻手又灵巧的夫君帮她专属订制。
不过既然她的阿烟喜欢,便随她吧。
“四公主,谢公子求见兰姑姑。”公主府的丫头们大多都是跟悦心从钟粹宫出来的,所以习惯了称呼兰远烟为兰姑姑,以表尊敬。兰远烟听到谢卿宁来了,手上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依旧嘴硬地嚷嚷,“不见不见,让他走得越远越好。”
悦心使了个颜色,小丫头心领神会,不一会儿谢卿宁便候在门外。兰远烟死活不肯出去,谢卿宁又不能私入四公主的寝殿,便只好在外面大声道:“我晓得了,阿烟你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不喜欢西子。你若不喜欢,我不纳她入门便是。”
“不,即便你喜欢,我也铁定不会纳她,也绝不纳任何人。”
“都怪我愚笨,此时此刻才参悟,让娘子受委屈了。”
前两句还好,最后一句直接让自诩厚颜无耻的兰远烟羞红了脸,打开房门捂住谢卿宁的坏嘴,不许他再开腔。
谢卿宁见到了兰远烟,便一把将兰远烟揽入怀中,兰远烟此时此刻面红耳赤,犹如悦心爱吃的水煮大虾。往来的丫鬟虽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也是偷偷瞥一眼,捂嘴偷笑。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不过,刚刚谢卿宁说,绝不纳妾,是哄她的还是认真的。
他们与西子有约在先,如若反悔,西子会善罢甘休吗?
看到兰远烟神色忧愁,谢卿宁轻声道,“我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不少给西子自立门户,挂在扬州谢家名下算是一个分支品牌,利润与扬州谢家五五开。而且京城的扬州谢家所有的妆粉铺子我都承诺将利润的一成分给她。”
这礼够厚了,即便是西子嫁入谢家,也未必能拿到那么多。但兰远烟不是傻子,她能看出西子最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对谢卿宁有情。
“我与她相识多年,她自然也是了解我的,权衡之后欣然接受。不过,也让我转达。在情感的战争中,她虽然输了,但是京城第一妆娘和大清第一妆娘的头衔,她要定了。”
好久没遇到如此嚣张的对手了,不过兰远烟很喜欢。
如此也好,她也被点燃了斗志。她可是兰远烟,她怎么会输?
悦心笑眯眯地吩咐下人,晚膳不必准备太多,客房也不必打扰了,贵客恐怕稍后便要走了。
经历了风风雨雨,兰远烟和谢卿宁决定将婚期提前,直接改为十日后举行,以防暗中捣鬼的势力再生事端。
虽说有些仓促,不过不仅有富察家族和宫里的支持,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不论是兰园、富察府还是公主府,下人们都忙得人仰马翻。
婚礼在京城举行,然后三日后再动身去扬州。三公主远嫁,四公主出宫,皇后娘娘难免寂寞,据说也会亲临富察府送兰远烟出嫁,为兰远烟增加荣光。
想来也有悦心的努力,悦心也是怕婚礼当天出现什么幺蛾子。
毕竟这是她好姐妹一生一次的重要时刻,绝不允许出什么岔子。
十日时间很快就到了,说起来,这也不是悦心第一次参加婚礼,除了搅黄怡亲王府的那一次,之前做“绿茶娘”时也穿过凤冠霞帔。这是作为主角,真心实意地去与自己所爱之人,结发为夫妻,确实是第一次。
毕竟是富察家的女儿,迎娶便是从富察府出,然后接回兰园。富察府规矩多,兰远烟跟着身边的婆子丫鬟的暗中指挥,也有条不紊地完成了,回来兰园也是一堆礼仪。坐在喜房的时候早就饥肠辘辘。
因为替富察绯雨出嫁那次饿了肚子,都吃起花生莲子了,这一次她提前安排好了。她可不要在喜房傻等,怪饿的。
不过,她也不好嚣张,只是安排了些糕糕饼饼,玫瑰甜酒之类的。却不曾想谢卿宁十分细心,后面又派元宋唐送了不少吃食,竟然还有红烧鱼和肘子。
自然了,兰远烟喜欢的红糖糍粑也少不了,不仅如此黄糖、白糖都有。
一个新娘子新婚之夜大啃肘子到底不太雅观,权衡在三,肘子赏给元宋唐了,其他的菜她一个也没放过。
等谢卿宁来,她早就撑得四仰八叉地躺在喜床上,还很不顾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娘子既然吃好了,那我们便做更重要的事情吧。”谢卿宁推门进来,不仅轻声笑了笑,兰远烟虽然知道这笑声中全是宠溺,不掺杂一分一毫的嘲笑,却还是被这句话的深意,羞红了脸。
“哦……好吧。”兰远烟翻了个身,不看向谢卿宁,腰身却被人从背后抱住,酥酥麻麻又略带酒气的呼吸,让她的后脖颈发麻,不、完全不敢动弹了……
春宵帐暖,共赴周公宴。
在外面守夜实则想听个热闹的元宋唐,拦住了一个慌慌张张跑过来通报的下人。
“元、元管家……”兰园和扬州谢家妆粉铺子先前都有管家,但是大家都知道二公子能抱得美人归,这元宋唐功不可没,自然都对他十分客气。
“你小子丢了魂啊,现在闯进去坏了公子的好事,有你好果子吃。”元宋唐敲了敲眼前这个榆木脑袋,自己手倒是生疼。
“元、元爷……”下人赔着笑,可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这公子大喜的日子为什么找这种晦气,元宋唐心头涌现不好的预感。
“你慢慢说。”
“西子、西子姑娘悬梁自尽了……今个儿是公子的大日子,大家都吃酒,但是西子姑娘却久久没有露面,小的就和几个丫鬟去请……谁想到……人都凉了。”
元宋唐心中一惊,“此事我知道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你们一个也不许说。至少今晚不行。那个房间怎么打开的怎么关上,明早我缓缓告诉公子。”
大喜的日子,本来是想讨赏的,却无奈担了个晦气差事。
元宋唐认命了摇摇头,但是心里也有疑影。按照公子所说,西子已然拿到了他们这些下人几辈子也拿不到的财富,几乎是从下人一跃成为扬州谢家的合作伙伴。
即便对公子用情之深如此,也不必自尽来表达吧。发展自己的势力,日后与公子强强联合,门当户对,才更有可能取“兰姑娘”而代之吧。
西子不该是那么冲动的女子。
那就是有人故意送这份新婚贺礼恶心谢家二少爷和少夫人了。
兰园无一日安宁了。
是京城的某些力量,还是……扬州?
少爷是谢家二少爷,应该也有其他庶出的少爷们对这份家业蠢蠢欲动吧。
第二日,元宋唐一早去报了官,又在新妇给二老请安之后缓缓把此时说了。兰远烟和谢卿宁的心头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原定三日后动身回扬州也被耽搁了。只是下手的人做的天衣无缝,即便他们再怀疑,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十日后,谢家二老、谢家二少爷与二少奶奶动身回扬州。路上周折不提,不过一路上时间长,兰远烟倒是弄清楚了谢家的关系网络。
谢家家大业大,不过谢卿宁家是分家出来的,在扬州的妆粉铺子里,总店和十多家分店都是他们家在打理,其余的几个旁支也开了分店谋生,只是没有生产产品的能力和资格,便是以从总店进货的模式运营。谢卿宁的父亲十分严格,即便对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因此这些年下来也并为出什么纰漏。
谢卿宁的父亲还有两房姨娘,都是无可奈何的商业联姻,不过对两房姨娘都还好,姨娘们倒也安静。除了之前见过的妹妹谢五娘是谢卿宁的亲妹,两房姨娘各有一子一女。
是了,楚姨娘生了庶长子和庶长女,地位自然比另一位良佳氏高些。不过良佳氏到底是满人,虽然是旁支到不能再旁支,也和宫里的娘娘们沾亲带故,因此也不卑不亢。
整个谢府就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么多年。
直到半月前,谢卿宁与富察氏族的嫡亲女儿成亲了,局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是的,大家担心老爷会分家。本来嫡次子一直能干又大权在握,若是此时此刻分家,她们多半捞不到太多……
因此,有些人按捺不住了吧。
兰远烟这样想着,却也未和谢卿宁多说什么。她虽然和皇后娘娘与四公主告假,不过过了年便要回京城,与谢府的这些人满打满算也相处三四个月罢了。只要人不犯她,她一定不主动犯人。
不过,人若犯我,我可不会礼让三分……
毕竟,她兰远烟除了大清第一妆娘这个头衔,更响亮的名号可是大清第一绿茶娘。
宅斗吗?如果敢招惹她,她十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