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安全第一,”我把栅栏门拽上,听见自动上锁的“咔哒”一声就意识到自己已经真切地踏入了监区。往前几步就到了第一间监室门口,隔着栅栏门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十几个穿着各色号服的犯人正坐在大通铺上看电视,我故意调侃给郑管听,“你们这的犯人是在蹲大牢还是度假呢!”
“他们日子比我们舒服哦!”他也半开玩笑地回答道。
又经过一个监室,里面一个看着稚气未脱的男孩听见脚步声朝我看了一眼,等经过后我问郑管:“刚刚那间关的好像岁数不大嘛?”
“那个是未成年监室,按规定他们要单独关,”郑管看了一眼监室号。
“那她们这间应该是你们这最宽敞的吧?”
“那边艾滋病监室人更少!”他朝远处一指。
“我靠,你们这还关艾滋病啊,”听到这三个字我仿佛全身过电,“那平时跟他们打交道不会有事吧?”
“哪有那么夸张,”他风趣地说,“艾滋病不可怕,只要你科学对待!”
“也是,”我连连点头表示认同,“那她们平时治疗怎么办?”
“这个也是我们来,”他继续介绍,“我们这边医务室和市里面医院合作,平时他们医生会在这驻点,犯人一般的病都能在所里治。”
“那他们看病要钱吗?”
“不要钱。”
“我靠,现在犯人待遇都这么好啦!”我大为惊奇。
“到了,”郑管走到前面监室门口朝门上踢了几脚,“签字!”
“‘护花使者’,今天没得陪美女过来嘛,”见到他的坐在门口的一个穿黄色号服的犯人兴奋起来,“这两天老上班,那啊有时间约会?”
“你还是操你自己的心吧,”郑管把他顶回去后让我继续,“你看一下是谁的延长?”
“啊是我的延长?”还没等我发话就有人从铺板上跳下来。
“你看看名字呢,”我把告知书递给他。
“对对对!”他只扫几眼就在上面龙飞凤舞起来,“我这两天就要到期了,以为你们礼拜一才来呢!”
“警察同志今天加班啊?”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回过头。
“是啊,怎么了?”这话问得我莫名其妙。
“周末了你们还坚持工作,真是辛苦了!”他抑扬顿挫地说着。
“什么意思?”他这话差点让我对自己和他的身份产生错乱。
“我就是讲,这么大热天你们坚守岗位,真是尽职尽责的好警察……”
“行啦‘刘处长’,还当自己是个官呢?”郑管一脸厌恶地打断了他的官腔。
“不是哎,我嘛就夸夸他,这小伙子人确实好……”他讪讪地点点头。
“好了,”见他入戏太深我也懒得再计较,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不要走哎,搞两根烟过来哎!”刚刚的黄马甲朝郑管做了个抽烟的动作。
“找你们管教去!”郑管没和他废话就走了。
“这家伙够嚣张的啊,”我回头看见那家伙还在朝外张望。
“搞毒的,才判死刑,”说话时他一脸淡定。
“我靠,死刑啊?”他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个细节,“好像他穿的衣服颜色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啊,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对,”他开始向我解说,“号服颜色分几种,蓝的就是普通犯人,绿的就是病号,黄的就是死刑犯,死刑犯的话脚上还要带镣。”
“好像我之前还看见有人戴帽子?”
“那个是值班员,就是在监室里面按照管教安排做值日的。”
“这么多讲究啊,”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不少知识,“对了,你们这死刑犯多吗?”
“全市的死刑犯都关我们这,”他朝我脸上扫了一眼,“其实死刑犯也没那么可怕,不过日常管理的时候一定要细心认真。”
再次坐上电梯,今天的任务也算是接近尾声,出电梯时他还问我:“今天你到我们这‘参观’有什么感觉?”
“你们这的犯人真爽,”我故意打趣道,“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有电视看,生病还有人治,搞不好他们以后出去了还想再来呢!”
“再怎么说我们也要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嘛,”他说这话既像嘲讽又像无奈。
在AB门前郑管通过虹膜识别仪开门送我,出看守所时孙涛正等在门口:“你也搞定了?”
“是啊,”我见门口只有他一个人就顺口问了一句,“对了,杨司令人呢?”
“他在那边忙材料呢,”他朝前台方向一指。
“那你们刚刚提审得怎么样?”
“嗨,这家伙上来就交代的干干净净,早知道是个软柿子,那还不如直接让我们来问呢!”他似乎还有些遗憾。
“得了吧,人家交代是看在杨司令的份上,看见你搞不好就咬紧牙关了呢!”
“谁说的,杨司令那堆话我也会说嘛,”他正说着,看见我手里的材料就问,“哎,你刚刚签字的是什么人啊?”
“就一个男的,”我指着材料上的名字告诉他。
“没女的啊?”他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些遗憾。
“下次有机会你去看吧!”
说话间杨司令已经忙完手续过来和我们汇合,看见我就问:“延长呢?”
“都在呢,”我把手上那页签过字的拿给他看。
“这个延长什么意思你晓得吧?”他边把材料装进包里边问。
“就是我们这边要延长办案期限吧……”我答得也不太有把握。
“那这个羁押期限怎么规定延长最多几天你啊晓得?”他接连又问了好几个点。
“这个……”杨司令几句话就打中了我的软肋。
“回去看书,讲什么都一窍不通还办案子呢!”杨司令终于不耐烦了。
“呃,知道了。”
回到所里孙涛又盘算着要往家赶,结果在楼道口正遇到老胡和其他几个人在聊天,我听他们提到“动手”两字就插了句话:“要去抓人啊?”
“你想去啊,”正好此时唐所进来,老胡就对他说,“才将他讲明天他也要去!”
“行哎,明天早晨6点半到食堂集合,另外案子的事不要往外讲!”唐所同意了。
“明白!”我疑心这是个大案。
这时孙涛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跑下来,看到他我故意大声问:“明天抓人你去不去?”
“这我肯定要去!”他连忙取消预定计划。
“那你明天早晨6点半钟到食堂这边来!”唐所通知他。
“是!”领了命令孙涛热血沸腾,到晚上吃饭时还浮想联翩,“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抓人了,到时候有什么情况就得顶上去了!”
“得了吧,所里还没缺人到这程度呢,你在旁边跟着学就行了!”我被他搞得哭笑不得。
“那我们也能助攻嘛,”他继续遐想着,“哎,你说明天的任务会不会很激烈啊?”
“真有什么激烈的任务了还会派你上么?”听他刚刚的话我差点笑喷。
“我们上怎么啦,人多力量大嘛!”吹牛时他还不忘秀他那身肥膘。
“豆腐渣再多不也是渣么,”说到这我又忍不住掀了他的老底,“你忘了防暴训练时候教官拿西瓜刀朝你们挥几下就把你们吓成啥样了,最后他怎么说你们来着,乌合之众!”
“废话,我们又没盾牌,刀来了不跑还站在那被他砍么?”他说得振振有词。
“行了,你那就是抱头鼠窜好吧,”我继续说着,“说白了,你明天过去就是充个人头,到时候你就在旁边跟着看看别捣乱就行了!”
“那也行,反正以后让我们上的机会还多呢,”他难得同意我的话。
“就你现在这样,以后还能不能有‘以后’很难说啊,”我调侃的他直朝我翻白眼。
没想到他这次真来劲了,回到宿舍后一反常态地提前洗漱完毕,刚过10点就把灯关了:“睡觉吧,明天抓人了!”
“行行行,”真是奇了,这家伙居然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