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别墅内的光线有些昏暗。
楚昔年姿态优雅的站在盥洗台前,黑色的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臂,垂眸认真清洗着手中的番茄。
锅子里传出噗噗的轻响,煮沸的汤顶着锅盖,那是飘出香味的来源。
秦伊人怔怔的站在外面,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有着让人眷恋的温馨,让她莫名的移不开目光。
楚昔年没能立刻察觉到她的存在,把西红柿洗好切片,借着刀身的反光看到她的身影,轻挑眉眼的回眸看她,“伊人?”
秦伊人迟钝的眨了眨眼睛,懵懂的点点头。
楚昔年很有耐心的和她对视,谨慎的没有惊扰到她。
客观来看,秦伊人的表现很像是睡迷糊了,不过出现在一位记忆混乱的病人身上,往往意味着别的什么。
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楚昔年抽出纸巾把手擦干,慢条斯理的来到她的面前。
颀长的身影给人带来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秦伊人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神色迷茫的迎上他的目光,嗓音很轻的呢喃:“楚……”
往日,为了刻意拉开距离,她都是称呼他楚先生的。
但此时此刻,那样生疏的称呼显得如此陌生,让她很奇怪的开不了口。
“我在。”
楚昔年低低应了,修长微凉的手指捧住她的脸颊,漆黑的眼眸像是能看透她并不平静的内心,放缓语调问:“伊人,你睡得好吗?”
睡得好吗……
简简单单的问题,秦伊人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思索,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舒服的床和理想中的房间,很难确认陌生和熟悉的界限。
唯一让她困扰的大概是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明明没有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喜欢的男人是薄景行,却又在梦中见到了楚昔年。
无所适从的皱着眉头,秦伊人抬手扶住不断刺痛的额角,眼中的迷茫渐渐变得清醒。
像是陡然意识到二人间过近的距离,她踉跄着退后半米,很不自然的说:“抱歉,我有点……”
很难形容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秦伊人纤细的脊背不轻不重的撞上冰冷的墙壁,凉意和疼痛让她慢慢冷静。
类似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证明她在渐渐失控。
即将变成另一个人的恐惧攥住她的心脏,秦伊人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黑白分明的眸中都是不知名的慌乱,“我要走了。”
丢下这句话,她甚至不敢再看楚昔年,落荒而逃的想要离开。
身后,男人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的手腕。
逃跑的计划中途夭折,秦伊人浑身一颤,惊慌失措的试着抽回手,却在这时听到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伊人,你还好吗?”
那是不容错认的温柔和关怀,没有任何危险的阴鸷。
挣扎的动作顿了顿,秦伊人慢动作的闭上眼睛,背对着男人咬住下唇,勉勉强强的挤出三个字来:“我没事。”
“不要敷衍我。”
楚昔年淡淡开口,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曾放松,另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半强迫性的把她带回到他的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难以掩饰的惊慌和无助,他的心跟着刺痛,开口前刻意放柔了声音,生怕哪个字会伤害到她。
“伊人,你没有失控。”
回想着她曾经的恐惧,楚昔年极尽温柔的把她抱进怀里,像是在哄着一个比她更加年幼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你的精神没有问题,只要顺其自然就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的温暖给人以熟悉的感觉,像极了救命稻草。
秦伊人精疲力竭,已经没有挣扎的力量,雪白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默默汲取着他给予的温暖和安全。
类似的错乱感受是最近刚刚出现的。
她不想给薄景行添麻烦,故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已经身心俱疲。
面对束手无措的未来,每个人都有找人倾诉求助的欲望,更何况她现在的心智不够成熟,没办法独自应对这一切。
良久,秦伊人嗓音微哑的开口:“你……怎么知道?”
她现在的感受很难描述,如果不是和她有着同样经历的人绝对无法体会,但楚昔年像是了如指掌。
“我是你的恋人,你的小心思能瞒过我吗?”
楚昔年莞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似哄似慰的继续说:“两个月前,你认为的‘另一个你’,和你现在的心情是同样的。”
秦伊人黑白分明的水眸微微睁大,哑然片刻。
她从来没想过类似的事情,甚至逃避另一个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不愿面对记忆中空白的时间。
但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都是自己。
靠在楚昔年怀中挨过一阵剧烈的头痛,秦伊人喃喃问道:“她也觉得现在的我很可怕?”
“未知的事情永远都是可怕的。”楚昔年低眸看她,试着体会她的心情:“当你恢复全部记忆,这些事情就都变得无所谓了。”
他的话恰到好处,安抚着她心中未曾对任何人提起的焦躁。
默默做了个深呼吸,秦伊人轻轻推开他,面露苦笑的问:“在你看来,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或者有点好笑?”
“不,我觉得你很勇敢,其他的女人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楚昔年动作温柔的扶着她,郑重的神色不容置疑,英俊的眉眼间只有类似于怜惜的情绪:“但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扛,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安慰,我都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没想到他的回答如此深情。
秦伊人猝不及防的垂了眼眸,有些无奈的道:“我想,我能理解另一个自己喜欢你的原因。”
楚昔年的魅力和薄景行的截然不同,却都能让女人无法抗拒。
而另一个她根本不记得薄景行的存在,爱上楚昔年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伊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你和另一个你。”
楚昔年轻笑,修长的指尖蹭了蹭她的脸颊:“名字只是称呼而已,你就是你,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