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蔓的飞机还有十几分钟落地,他的车子就这样停在机场外面,顾君沉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顾霖,沉默了一下便听到里面传出了交谈的声音。
“老爷子,顾太太的身体情况根本无法支撑她生下孩子,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顾霖的声音也有些急促,“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医生艰难的开口,“母子只能留一个。”
如果是一般人的生产,这一步医院会省略,毕竟产妇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只是现在,言歆的身份特殊,他们不敢随意替顾家做出判断。
这种豪门,一向都是以孩子的生命为前提,他们必须先询问顾霖的意思。
顾君沉清晰的听到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竟然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保言歆,还是保孩子?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顾霖本想要回答,却对顾君沉说道:“应该是你来做决定。”
突然在里面匆匆出来一个护士,“医生,产妇……”
众人的心一提,只听护士继续说道:“产妇说要保孩子!”
——轰隆。
顾君沉只感觉有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自己的头顶,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砸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言歆为什么会选择保孩子?
这个时候,她难道不应该养精蓄锐,等着借这个机会继续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透过手术室的门传了出来,言歆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顾君沉脊背生寒,紧锁的眉宇之间带着一抹浓重的不忍。
“……保大人。”
“一定要保住言歆!”
他说完之后,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尽,顾君沉深吸了一口气,言歆的痛苦就好像附在了他的身上,原本坚毅深邃的轮廓,也在此时涂上了一层颓然。
医生得了吩咐,抓紧回到手术室中,跟里面的医生交代,“家属说保大人。”
言歆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顾君沉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意外之余,言歆的反应就更为激烈。
她几乎将舌尖咬破,一行滚烫的泪在眼尾徐徐滑落,面前的人影已经开始模糊,她却死撑着不肯昏过去。
“求求你……”
手术室中嘈杂的声音中夹杂着言歆一声一声泣血的哀求,她想要抬起手,可全身已经没有半分力气。
“求求你们,保孩子吧。”
此时言歆已经不能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微微蠕动的唇瓣在苦苦坚持。
“她好像有话要说。”
言歆现在的情况,只能执行全身麻醉,医生正准备给她换药的时候,却见言歆死死睁着眼睛,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上,带着已经僵硬的痛苦神情。
“保孩子……弟弟……”
弥留之际,她已经不能发出完整的字眼,可面前却一直闪动着言和的面容。
只有生下这个孩子,言和才能有救!
她的命可以不要,但是言和必须活着!
替言家活着!
“夫人,孩子还会再有的,您千万别伤心了。”
言歆听到对方的安慰,却好似听到了最绝望的事情,她的瞳孔又涣散了少许,那双眼中好像有流不完的泪,一滴一滴灼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只是看到了一个苦苦挣扎的母亲,却不知道,她同样是一个心如死灰的姐姐。
她的死,不仅可以保全肚子里的孩子,还能让言和得以延续生命。
所以不管怎么样,言歆都要保住孩子!
顾霖给顾君沉下了死命令,让他不管在哪里,都必须马上来到医院。
顾君沉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再次响起来,容蔓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机场,咬着牙做决定。
“君沉,我已经下飞机了哦,你在哪里呢?”
顾君沉咬紧牙关,想着容蔓现在已经下了飞机,接到她直接去医院,也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心下已经有了决断,顾君沉踩下油门,“我马上就到了。”
他迈动长腿快步走到机场里面,果然见到容蔓站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她依旧是那副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材被长裙勾勒的更为诱人,长发微卷,红唇挑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在触及顾君沉的瞬间,带上了些许柔情。
而在容蔓的身边,同样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带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口罩将大半的脸都遮住,可就算这样,那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深邃的眼眸,还是让人不由连连注目。
“君沉,我很想你。”
容蔓扑在顾君沉的怀里,熟悉的桂花香气再次缭绕在鼻端,顾君沉不由伸出手臂将她抱紧,可心中却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容蔓不解的问道:“君沉,你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顾君沉的脸上有如此紧张的神情,不免也有些奇怪。
“蔓蔓,言歆她……今天进了手术室,我现在要立刻赶去医院。”
容蔓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但很快便被她掩饰过去,“你快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还来接我。”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容蔓的心里已经冷笑连连,顾君沉此举已经非常明显的说明,到底谁在他的心里更重要。
这样就够了,容蔓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可顾君沉见她如此体贴,心中也有些愧疚。
“君沉,歆儿也是我的朋友,她如果出事,我会很伤心的?”
顾君沉怜惜的摸摸容蔓脸颊,“我已经安排了姜越过来,他已经在路上了。”
“好,我在这里等等他。”
说完,顾君沉的目光转向容蔓旁边的男人,他觉得对方有些面熟,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顾君沉只能匆匆告别了容蔓。
容蔓一直盯着顾君沉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这样远离自己,手却不由自主的攥笼成拳。
“刚才你们说的是,言歆?”
正当这时,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容蔓的神色一变,绽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怎么了?你也知道她?”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片刻,口罩之下的唇角微微勾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