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的窗帘遮挡外面的阳光,显得室内有些昏暗,电脑屏幕发出的蓝光打在孟柏声脸上,她的眼眶周边有些油光,她看着电脑里面的一张张图片,将香烟的图片放大,收到张司南再次发来的图片——拿着傅彬的手机,屏幕上也是关于香烟的内容。将两张图片进行比对,虽然有一张是加了闪光灯的缘故,但还是能看清,这都是国产烟草的大体模样。一般来说,烟草品牌的商标要么在烟嘴最下方,要么在卷烟纸的顶部,但孟柏声找遍了也没看见商标,她猜测烟草应该是来自私人商家。
调出伊卡发给她的法医鉴定文案,上面表示香烟上尚未发现任何指纹,且可以判断凶器是一把匕首,推断是ATA37,跟张司南发给她的作比对,她的大脑飞速转动,眼前闪过关于腹部致命伤的文字说明与图片画面。
使用ATA37匕首的人在国内罕见,这是一款高级战术突击刀,由华伦大陆专门的铸造师锻造而成,以前有人曾送过孟柏声一柄,但由于战警装备固定,孟柏声只好把它收起来,久而久之都不记得它被放到哪个角落了。
这种匕首锋利且牢固,一般作用于特殊任务,也是一些匕首爱好者求而不得的收藏物什。
而现在,它已经成为连环杀人犯的嗜血凶器。
在犯罪现场故意留下罪证的凶手从上个世纪到现在都层出不穷,国外尤甚,大多数都是智商极高及行事谨慎的人,他们其中部分人在生活上都是有着相当地位的社会人士,单从外表看,也许还会是绅士富豪。
孟柏声将华渝的地图调出,主城三个区,附属城区二十一个,对照着标记所有案发地点,一共十一处,醒目的红色符号统统落在主城区上,大部分发生在第一区和第三区。凌乱无序的位置,孟柏声从脑子里搜寻着关联,又一一排除。
“头大。”她从嘴里蹦出一句,这些地点看上去毫无关联。
她起身去到厨房泡上一杯咖啡,平日里,苏昭尹似乎真将她当做了小孩子,是不让她喝的。她搅拌着咖啡,兑上牛奶。
回到电脑前,她收到张司南的信息——在去警会的路上。
孟柏声弯唇一笑,她从不怀疑张司南的办事效率,也不怀疑自己对于傅彬的判断,她知道今天之内,伊卡就会出来了。
傅彬驾驶着灰色小车载上张司南赶往警局。
“真的不用请示上级吗?”张司南疑惑地看着驾驶座上的傅彬,道。在便衣处回答完傅彬的问题后,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立即将照片打印出来,把报告一并交到张司南手里,利索着催促拷贝监控的人赶紧发送到专案组的邮箱里。
然而孟柏声说过,要让傅彬按照规矩来。
傅彬淡淡道:“这种请示在上级看来远远不如手头的案子重要,相信我,等到执行令下来的时候恐怕你的朋友已经被定罪了。”
张司南缓缓靠上后座,微微皱眉道:“这样的越职行为你有想过后果吗?”
“一些人自以为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在那个位置上耀武扬威,另一些人知道人是无辜的,然而还是任由他们乱来,难道就因为他们的职位高,是专门的负责人?”傅彬从鼻子里嗤笑着。
张司南沉默着。
“这个世界上知道真相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网络上含沙射影地发表一腔愤懑,有人站出来指责,不仅叫不醒那些装聋作哑的人,而且最后连这个人都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等时间一过,当初的真相没有人再去提起,慢慢地也被淡忘掉了,因为事件受害的人,一辈子也无法得到昭雪……那种事情,新闻报道的似乎很少,但迪瓦国那么大,谁又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或许也发生了相同的事呢?”傅彬调小了冷气,车内的温度让她的身子有些发凉。
而张司南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作为警会的人,无论属于哪类警种,身处哪个级别,本质上都是要为所在城市的人们办事的,阻止犯罪事件的发生,义不容辞。”
耳边回响起熟悉的声音。
傅彬想起以前休息日她去到孟柏声所在的战警训练营地,孟柏声正在练习射击,那头黑色短发被汗打湿,贴在了她的脸上。
“好歹礼拜天,昭尹要接你出去,你还待在这里干嘛?”傅彬问道。
孟柏声持着手枪,扭头对她笑道:“昭尹在学校忙着社团纳新,我跟她约了晚上,吃烧烤。”
“我以为你会趁机宰她一顿呢——心里就知道吃烧烤,出息……”傅彬双手插在兜里,一脸嫌弃。
“昭尹说那家味道超级赞,而且旁边就有一家卖菠萝包的。”孟柏声开始瞄准靶心。
傅彬看着她迟迟没有开枪,慢慢开口道:“下个星期要进行甄选,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人不能通过,那么连比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警就是警,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可以保护很多人,非要比的话,不如比一比可以保护多少人。”孟柏声扣下扳机,子弹射偏了一些。
“保护?”傅彬缓缓道。
“对,保护……”孟柏声闭起一只眼,稳稳地握住枪柄,“从我爸离开以后,保护,就成为了我的梦想,也是我为什么选择参加1926训练的初衷。能保护一个人,那是荣幸,能保护一群人,那是荣耀,能保护身边的人,那是一生的幸福。”
再度扣下扳机,随着枪响,子弹穿过空气,击在靶心。
……
“保护身边的人,那是一生的幸福……”傅彬喃喃道。
“你说什么?”张司南问道。
“没什么……”傅彬看向侧面的蓝白建筑,“到了。”
车子停在警会外,傅彬对张司南道:“你在外面等我。”说罢,她跟门口安保出示证件后走了进去。
警会内,阮鸣坤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等到敲门声响起,他立马道:“进。”
一个战警推门而入,朝他敬礼后道:“报告会长,损坏的手机没法修复,现已报废。”
阮鸣坤瞪了他一眼,摆摆手。战警乖乖地退下,把门关上。
阮鸣坤双手重重地压在一边的办公桌上,桌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敲门声又响起,阮鸣坤没好气道:“进来!”
还是那个战警,他对阮鸣坤道:“会长,有个人想要见您。”
阮鸣坤站直了身子,转身对战警道:“我现在没空。”
“但,她很坚持,她说他叫……”刑警的声音放低了不少,想要说出名字时——
阮鸣坤挠挠眉心:“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
感受到阮鸣坤的火气,特警低下头打算退出房间时,一道女中音响起——
“阮会长别来无恙。”
随后,在阮鸣坤的视线里,率先走到办公室门口是一个高挑的女人,如狮子一般的姿态,那张可以媲美女神雕像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正是傅彬。
阮鸣坤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高挑女人身上,他对战警道:“你先出去。”
等战警出门,小心翼翼地合上办公室大门后,阮鸣坤看着傅彬,露出笑意:“原来是傅警官,好久不见了,先坐。”
阮鸣坤回到办公椅上坐下,张司南和傅彬坐在他对面。
阮鸣坤双手交握,放在桌面,微笑着:“傅警官在巡查处那边还习惯吗?”
“托阮会长的福,傅彬很适应。”傅彬淡淡开口。
“傅警官怕是折煞我了,当年上头提拔会长时,特警里最高的呼声可是您呐……要是傅警官没有辞职,那么这个会长的位置哪儿还轮得到我?”阮鸣坤遗憾着。
傅彬发出一丝冷笑。
“言归正传,傅警官找我是为了什么事?”阮鸣坤开门见山道。
傅彬把装袋好的证据拿出来,放到阮鸣坤面前,冷冷道:“今天早上,专案组抓了一个人,称这人是昨晚香烟杀人案的元凶。这些给阮会长的是物证,等会儿阮会长收到一条确认消息的时候,再调查真相也不迟。”
阮鸣坤看了她一眼,拿起文件袋,绕开上面的绳圈,取出图片与报告,一一查看。
“真是可惜,傅警官如果回到警会,我一定会推荐你进入专案组,咱们一起审理香烟杀人案,效率一定会很高。”阮鸣坤淡淡道。
“阮会长,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当初我为什么离开警会,其中原因,我想我不用在你面前多讲了。”傅彬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阮鸣坤看完后,将物证放下,继续双手交握,表情平静道:“傅老检查长的死,作为子女回去吊孝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是那时候傅警官你任务傍身还是坚持回去拜灵堂,这是对战警职务的不尊重……”
“我当时向沈会长递交请假报告的时候,不仅那份报告被拦截下来,就连我当时救下的人质都说是我保护不周让他受了伤,那时候他的家人上门,直接把我爸的灵堂搅和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质受到了一位战警的威胁,而这位战警,就是你阮会长的亲信。”傅彬振振有词道。
“所有人都说我辞职是因为没有了孟柏声这个竞争对手,其实也有你阮会长的因素在里面。你想做会长,不惜用这样的手段,真是可笑,我傅彬可不想再跟这种可笑的人共事。”
阮鸣坤跟她对视着,两人眼中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烧灼着。
这时,电话响起,阮鸣坤接过,回答着:“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阮鸣坤盯着她,半响开口道:“傅警官让人传来的监控专案组的其他成员看过了,消息也已经确认了,郭昱的确无辜,我会安排人放了他……”
接着,他当着傅彬的面又打了一通电话,下好吩咐。
伊卡在硬邦邦的床上差点睡着,听到外面咣当作响,他才起身,见还是那个警务人员,正在替他开门。伊卡一脸得逞地笑着来到铁栏前,对他道:“我说什么来着,24个小时内你就会替我开锁,现在12个小时都不到——谢啦。”对上警务人员一脸幽怨的表情,伊卡不以为然。
从警会出来,伊卡看见了张司南,嘴角一斜,露出半个虎牙,大步流星地上前道:“老张,没等太久吧。”
张司南看着手机里孟柏声刚发来消息——接上伊卡来我家。他抬眼看向伊卡:“正好,一起去孟柏声家。”
看着伊卡和张司南并肩走来,傅彬在驾驶座上,对替她关上车门的阮鸣坤道:“多谢阮会长。”
“傅警官,你跟郭昱素不相识居然还想着替他开脱,如此正义,巡查处有你这样一位警官,真是好事。”阮鸣坤笑道。
“战警警会有你这样的会长,还真是不幸。”傅彬直截了当道。
“傅警官一路小心,我还有事,先回去了。”阮鸣坤强笑着,说罢便往局里走。
张司南跟伊卡与他擦肩而过,张司南的衣袖露出一截刀柄,他紧紧攥住,正要发作时,却被伊卡的手拦住了。
“别以为就这样结束了。”阮鸣坤在路过伊卡时降低声音。
伊卡停下脚步,张司南收回折刀,回头看向阮鸣坤,仇视的眼神在他的背上不知划上了多少刀子。
“有机会的,等柏声。”伊卡对张司南轻声道。
“嗯。”张司南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字眼。
来到车子边,张司南和伊卡纷纷向傅彬道谢。
傅彬连连摆手,称这是该做的,之后,在两人的注视下,雪铁龙渐渐开远。
“司南,这傅彬还挺漂亮,刚才我是不是应该找她要一下聊联系方式?”伊卡挑挑眉。
“联系方式找柏声去。柏声让我来找她,但很奇怪,她居然会不记得我,以前还一起执行过任务的,实在不应该啊……”张司南喃喃道。
伊卡来了兴趣:“怎么,莫非全天下的美女都必须记住你张司南?”
“想什么呢……”张司南看着车子融入车流里因为拥堵而亮起红色尾灯,缓缓道,“或者是我多虑了吧……”
阮鸣坤回到办公室,脸色铁青,看向窗外走掉的车子,自言自语道:“傅彬……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麻烦……”说罢,他拿起固定电话。
“喂,是我,阮鸣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