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尹赤着脚逃进一条胡同里,她看见右手边有一条窄路,大喘着气往那里跑去,刚进入路口,她不得不连连后退。前面也是一个壮汉,他正一脸贼笑地走过来。
当苏昭尹想重新寻找逃跑途径时,胡同口外的几个壮汉已经追了上来。她被迫靠在死路的水泥墙上,盯着那帮慢慢走上前的不速之客。
“你们到底是谁?傅彬,你们把傅彬怎么样了?!”苏昭尹尽量平复下恐惧的心情,瓮声道。
“多管闲事的人向来就没有好下场!不死也难!”一个壮汉道。
“混蛋!”苏昭尹将手中的高跟鞋使劲扔出去,砸在壮汉身上像是扔了一团棉花。
骂了一句脏话的壮汉鼓起肌肉,朝苏昭尹几步跑去,一把扼住她细长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往上拔起,摁在水泥墙上。
苏昭尹感到呼吸困难,她的双脚已经悬空,她拼命敲打壮汉的手臂,但都无济于事。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太阳血管已经紧绷冒起,大脑开始缺氧。
“让我们平白无故追了那么久,小娘们看起来很有活力,看你长得也漂亮,不如在把你抓回去之前先让哥几个舒坦舒坦?”壮汉奸笑着伸手摸向苏昭尹的脸。其余几个壮汉哄然大笑着。
苏昭尹咬咬牙,一手将那只肥大的手嫌恶地打掉,眼中的愤怒无从掩饰。
“妈的,还挺有个性!”壮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苏昭尹一时间眼冒金星,喉咙里却叫不出一声救命。
就这样,死去了吗?她心想着。
“姐姐。”朦胧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奶声奶气的,像一个刚吃饱喝足的小孩子。她好像看见了孟柏声还是木白时候的样子,在她练习舞蹈的时候跟在她身后扭动,在她回头望去时,那抹跟阳光融为一体的笑容出现在她眼前。
“昭尹,对不起……”那晚孟柏声的哭腔,让苏昭尹在此刻再度回想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再度红了眼。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时会再想起。
“木……白……”苏昭尹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眼,她的眼角泛起泪水。
她忽然,好想再见到她。
莫大的遗憾从心底喷薄而出。
“啊!”一声哀嚎传来,苏昭尹感到脖间的束缚瞬间消失,一刹那身体往下坠。她稳当地跌落水泥墙边,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回神过来时,一个壮汉已经倒在她面前,痛苦不堪地蠕动着。
“姐姐没事吧?”苏昭尹听见身边有人唤她,随着胳膊一阵摇晃,她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女孩在正将她扶起。
“木白……”她下意识地叫道。
当面前的女孩影子逐渐清晰起来,她才发现女孩留着白金亚麻的发色,年轻而灵动。女孩帮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姐姐认错人了,我叫刘以清。”
苏昭尹恍惚一阵,看清那张陌生的面孔,干笑道:“抱歉。”
“欺负你的人很快就会走了。”刘以清望向巷子里正在激烈打斗的人影,苏昭尹发觉她的眼角分明蔓延着自豪感。她随之望去,只见得一个身手矫健的男人正在几个壮汉里灵活穿梭,生猛地搏斗着,帅气而凶狠的招式令那几个身材大出他几倍的壮汉节节败退。直到那几个壮汉直呼求饶,男人才停下手上的攻击,冷漠地发出简单的字眼。
“快滚。”
那几个壮汉摇摇晃晃地狼狈逃窜。
当那女人回过头朝苏昭尹走来时,苏昭尹这才惊讶不已道:“司南?”刘以清也倍感惊疑,她不禁看向苏昭尹,又看看张司南。
张司南停在苏昭尹面前,平静一笑道:“好久不见了,昭尹。”他尽可能忘记上次跟伊卡在孟柏声家里与苏昭尹玩了一出“猫捉老鼠”的事。
“司南!”虽然在之前的监控录像里见过张司南,但在真的见到时,苏昭尹还是惊喜,“好久不见了。”
苏昭尹知道,同与孟柏声在1926“毕业”的张司南去到孟柏声的战警小队里任职,当年孟柏声也跟她说过,张司南被她安排去了南泠,恐怕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回到华渝。
“好久不见,,”张司南看了一眼旁边一脸莫名的刘以清,道,“这位小朋友,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刘以清。”
“你好,我叫苏昭尹。”苏昭尹笑着跟刘以清握手。
刘以清俏皮道:“昭尹姐姐好。”
刘以清看着地上散落的白色玫瑰花瓣,对张司南笑道:“一束花救了一个人,张司南,表现不错!”说罢,她蹲下身子,拎起还在地上趴着呻吟的壮汉的头发,神色骤冷,“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
“饶……饶命……”壮汉的脸被玫瑰花刺弄出了很大的一条口子,正在往外不断冒血,他战战兢兢道,“我们也是听从差遣……”
“谁派你们来的?”张司南冷声道。
“我们是赫连帮的……上头让我们捉住一个叫苏昭尹的人。”那人一五一十全部道来。
苏昭尹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为帮派抓捕的对象,她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赫连帮,为什么要来抓我?”
“上头吩咐的事,我们从来不过问。”那人声音渐弱。
张司南弯下腰,淡淡开口:“上头又是谁?”
“我在帮派里哪有机会见到?我只知道帮派的上层人物是经商的,是一个商人……”壮汉微微发颤道。
刘以清微微一怔,将把人的头提得更高,问道:“在哪里做商人?”
“在华渝,不过那老板好像是南泠人。”
“他叫什么?!”刘以清有些激动,把那人头发几乎揪下来。
壮汉哀嚎着:“我不知道。”
刘以清紧拽着壮汉的头发,那张素日里俏皮的脸蛋上满是疑惑不定,她也慢慢撒手。
张司南对地上的壮汉道:“有多远滚多远,回去告诉你所谓的‘上层人物’,想要抓人,恐怕没那个机会!”当那壮汉挣扎着爬起踉跄跑远后,张司南扭头握住刘以清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刘以清苦笑道:“看来,他果然在赫连帮里……”她看向一边的苏昭尹,为刚才失礼的行为颔首以示抱歉。
苏昭尹表示没关系,她此刻想到还在天桥无法确认生死的傅彬,便对张司南急切道:“我现在要去亚纪广场的天桥,傅彬还在那里。”
三人前往天桥的路上,苏昭尹简单阐述了傅彬为了救她一个人留下来跟几个壮汉打斗,现在生死未卜。来到天桥边,那里已经被警方封锁了现场,行人们不得不绕行。三人赶到警戒线前却被警方拦住去路。警方将天桥上的遗失物品归还给苏昭尹,苏昭尹急忙给傅彬打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
“伤者已经被送往了医院,小姐不必担心。”一个警察这样说着。
张司南跟刘以清站在街边,他悄悄地拨通了孟柏声的电话。
安静的房间里,手机铃声不断作响。客厅,餐厅都空无一人,孟柏声踩着拖鞋从苏昭尹的卧室里走出,神态萎靡,乱糟糟的金发像枯稻草一般盖在她的头上。她拿起电话,见是张司南,不紧不慢地接起。
“昭尹被赫连帮的人盯上了。”直截了当如张司南,他开门见山地对电话另一头道。
孟柏声无神的双目陡然睁大,她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着急道:“你跟她在一起吗?她没有受伤吧?”
张司南看向正在和警察询问情况的苏昭尹,开口道:“我跟她在一块,她没事,不过傅彬似乎出了些状况——她救昭尹的时候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据警察说,现在在医院。”
“怎么会这样?昭尹和傅彬都跟赫连帮的人素无瓜葛,那些家伙根本没理由找上她们。”孟柏声忧心忡忡。
“我也不清楚,”张司南回想起赫连帮那些人丑陋的嘴脸,道,“你不如过来一趟。”
孟柏声干笑一声,来到阳台上,看着小区里欢笑如同往常的人们,还有那几个平时里性格乖张的小孩扬起脖子大叫道:“木白下来一起玩呀!”
她只是淡淡挥手,对着电话苦笑道:“前天晚上昭尹已经对我失望了。”
“你坦白了一切?”张司南问道。
“遗憾的是我没机会坦白这一切,当她知道‘木白’是孟柏声的伪装后,很气愤也很难过,可是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所以我选择继续隐瞒我跟阮鸣坤的恩怨。我已经害她失去了男友,耽误了她五年的时间,”孟柏声转身靠在阳台上,抬起头,感受到楼上刚洗完的被子滴下水溅到自己旁边,“对于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来讲,我做了一个龌龊的事,如果再将她卷进来,那我真的是禽兽不如了。”
“所以你们两姐妹现在是在冷战?”张司南听明白了孟柏声的意思。
孟柏声缓缓道:“算是吧,那天早上昭尹走的时候冷淡得让我很不习惯,大概是放弃我了,但她去到学校,也能更自由一些,不受‘木白’的束缚。”
“你要搞清楚,现在不是自由跟束缚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赫连帮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她,昭尹现在很不安全。”张司南一字一句道。
“我会好好调查这件事,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拜托你帮我把昭尹安全地送到学校宿舍,她现在住在那里,告诉她不要这些天不要出门,还有,替我去看看傅彬,我想确认她的伤势到底怎样。”孟柏声道。
张司南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事我会做好,我希望你可以好好面对昭尹,那么多年,做姐姐的,不会说离开就离开了。”
“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她的决定我都会尊重。”孟柏声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果然,一直看天上的话容易缺氧,她垂下头,驱赶走眼前的黑暗。
“任她离开,只会让误会加深,你应该明白,”张司南没来由地有些烦躁,他从未见孟柏声如此讲话,“我这边给你确认了她和傅彬的安全后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如果再用这种病怏怏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一定向你的舌头钉上两张扑克牌……”
孟柏声忽然笑了一下:“知道了。”
张司南跟她挂完电话后,发现身边的刘以清一直在看着他。
“是木白。”张司南笑道。
刘以清摸摸下巴,眼神投向苏昭尹,对张司南道:“她就是木白的姐姐?”
张司南道:“具体来说,是唯一的亲人。”
“那我对于某人来说,又是什么呢?”刘以清撅起嘴。张司南环顾四周,趁着没人的时候,往小朋友嘴上啄了一下。
“当然是这辈子最爱的人。”
刘以清洋娃娃一般的脸上绽开笑容,她舔舔嘴唇,拉着张司南往苏昭尹走去:“先保证昭尹姐姐的安全吧,你可是答应了木白的。”
张司南牵着她的手,握紧,深深道:“谢谢你啊以清,愿意一直在我身边。”
“傻子,不在你身边,我还能去哪儿?”刘以清白了他一眼,将牵着的手变为了十指相扣,甜甜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