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牌楼高高矗立,在它周遭却满是杂草枯树,牌楼石柱上的裂缝周围长出了青苔与短芽,它像是被隔绝在荒野里的观赏物一般,在寒冬里没有迎接任何客人的意思。在它上方,同样刻着华伦古文,与铜板上的如出一辙。旁边还刻着“金村”的字样。
受到妇人拜托的一名三轮车夫载着苏昭尹三人在一条大马路边停下。车子熄火后,他引领三人往马路边的弯曲小道上走去。苏昭尹跟在他身后,接着是施见楚,最后是傅彬,也不知走了多少里的路程,直到苏昭尹双腿发软,才终于抬头看见隐蔽在杂草枯树里的牌楼。
“那就是金村的入口了,你们到了里面记得日落前出来。”三轮车夫说完,不等傅彬询问,就迈着枯树枝一般的身子快步走掉了。
受到车夫嘱咐,苏昭尹和施见楚显得有些疑惑。傅彬抬头看着这牌楼,锁起眉头来。
苏昭尹走到牌楼底下,摸了一把石柱。被风雨腐蚀掉的石柱外层就像老墙壁外的石灰一般,当苏昭尹的手触碰之后,竟成壳般往下掉落。她抬头看去:“这牌楼,怕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一道劲风从里面的羊肠小道山刮来,令人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在傅彬朝牌楼走去时,施见楚抓住了她的衣袖,打量着周遭环境:“我总觉得这里怪阴森的。”
傅彬覆上她的手背,安慰示意着,她们来到苏昭尹身边。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找人问问邓一帆的下落。”傅彬对两人说着想要进去。
“阿彬!”施见楚拉住她的手。
傅彬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没事。”
羊肠小道边上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苏昭尹定睛一看,从大石头后方显然探出一个人头来。
“你们看!”苏昭尹刚指过去,那个人站起身来撒腿就跑。
“站住!”傅彬立刻奔去。
“阿彬!等等我!”施见楚虽然害怕,但还是毅然跟上。
苏昭尹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监视着,当她回头看时,又发现没有人的踪迹,只是一只歪着头的猫头鹰在注视着这一切。她心下一横,跟上了施见楚。
那人跑到一棵枯死的树下,怯生生地躲在后面,注视着跑来的傅彬三人,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
傅彬踩过杂草丛生的小道,追赶上那人时,发现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些伤痕,褪色的衣裙被汗沤得皱巴巴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她的头发凌乱,她时不时使劲地挠头皮,一些尘土掉落。
傅彬渐渐停下脚步,走到她面前,女孩连忙向后退,赤裸的双脚猜到了石子,向后跌倒。她惊奇地睁大眼,嘴里呢喃着。
“你别害怕。”傅彬慢慢弯下腰,露出柔和一些的神态。
但在女孩看来,她那富有侵略性的五官不能让她完全放下心来,她向后退着,眼里满是畏缩。
苏昭尹与施见楚见状,走上前去,苏昭尹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女孩:“小姑娘你放心,我们只是来这里找人的。”
女孩警惕地环顾四周,看向三人时,嘴里一张一合,似乎在吐字,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苏昭尹看着她的口型,明显是在说:“你们走。”
“小姑娘我们不是坏人……”施见楚半蹲着身,温和道,“你真的不用害怕。”
傅彬见女孩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她这才问道:“能请问一下,你认识邓一帆吗?”
女孩一阵愣神,接着连忙点头。
“阿婷!”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叫唤。
三人抬起头,看见几个扛着锄头与镰刀走来的朴实农民。但他们清一色削发垂辫,像是华伦祖时代的农村男人,穿的却又是地地道道的现代庄稼汉的服饰。
苏昭尹差点以为这是在哪个拍摄古代农村题材的剧组片场里。
听到农民们的呼唤,这个被称作阿婷的女孩撺掇着脚步,立马起身,一溜烟儿似的跑掉了。
“阿婷小心点!别让猪又把你拱到粪池里了!”一名年轻的农民将锄头放下,对跑走时摔了一跤的阿婷大叫着。随即其他农民也逐渐笑开。
见到苏昭尹三人,这几个农民眼前一亮。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刚才让你们见笑了,那是村里的疯子,她没有吓到你们吧?”年轻农民上前,嘴里一边咀嚼着一片叶子一边对三人道。他相貌平平,但皮肤白净,丝毫不想干农活的人。
傅彬开口道:“看样子,你们是这里的居民了。”
“这位美女你说得没错,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金村里,偶尔去到外面逛逛。三位看起来应该是远道而来。”这位年轻农民走到傅彬跟前,一双眼睛又相继落在她身后的苏昭尹和施见楚的身上。
苏昭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也感受到施见楚对这个男人的目光也十分抵触。
“其实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傅彬拿出手机,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她心想着询问一番后赶紧离开,她点开图册,将邓一帆的照片呈现在年轻农民面前,“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年轻农民眼睛微眯,打量着照片。
傅彬继续道:“听他妻子讲述,在他失踪前,曾经来过贵处。我想贵处应该会有人认识。”
“我是没有见过……你们几个过来看看,这个男的你们认识不?”年轻农民招呼着其他几个过来。
其余几个农民看完后都摇摇头。
“阿彬,会不会是他妻子搞错了?”施见楚来到傅彬身边问道。
“我们村里的谭愣子人脉广,说不定他见过。”年轻农民若有所思道。
苏昭尹打量着四周,慢慢道:“那可以把他叫到这里来吗?”
“估计他现在已经出村了,要等到下午才能回来。村里位置太偏,不如三位留在这里做做客,等谭愣子回来了,你们再问问他。”年轻农民笑道。
傅彬迟疑片刻道:“那就麻烦了。”
年轻农民带领三人往村庄深处走去,他时不时地走在苏昭尹身边,将长长的辫子盘在脖子上,将手在麻布裤子边擦了擦,伸出手问道:“我叫穆太华,美女,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苏昭尹。”苏昭尹礼貌性地与他交握,但手却被他捏住片刻才被松开,这令她不适地皱起眉来。穆太华脸上却挂着朴实的笑意,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苏昭尹在转脸时候察觉到穆太华的视线落在了傅彬旁亭亭玉立的施见楚身上。
施见楚挽着傅彬的胳膊,跟她有说有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这里地形复杂,在穆太华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处村落中。村落里,似乎有一团乌云压在上方,致使周遭有些阴沉。苏昭尹一眼就看见了在平房顶上的两个农妇,她们皮肤普遍酱紫色,手里拿着瓦片,似乎在翻修着屋顶,明明是大冬天,却穿着单薄的衣料。
穆太华忽然对院落里大叫着:“有客人来了!”
这时候,屋顶上的两个女人看了过来,匆匆放下瓦片,下了房檐。
路过粗壮的树干时,傅彬发现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树桩,年轮清晰可见,只是上面都是些刀痕。
“这是村里人用来杀家禽的‘菜板’,每到节日的时候,好几户人家都抢着用哩。”穆太华笑道。
三人刚来到院子里时,发现院落共有五户人家,每户人家跟前,都坐着一男一女的农民,他们悠闲地躺在竹椅上,似乎在晒太阳,而这里的每一个男人都留着华伦祖时代的长辫。见到三人到来,农民们热情至极,连忙邀请她们往自家做客。甚至有几个已经上来,将她们拉扯着往房子带。
忽然,房檐上露出一截的瓦片往下掉落,眼看就要砸到苏昭尹头顶。
“昭尹!”傅彬连忙跑去,将她抱着往旁边带。
黑色瓦片碎裂在两人脚边,苏昭尹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抬眼看时,发现傅彬的额角被锐利的瓦片边缘划伤,一丝血从伤口沁出。
“你没事吧。”苏昭尹赶紧用袖子替她将血珠擦去。
“小伤而已。”傅彬笑着松开她,自己擦了擦。
这时,接连响亮的耳光声和辱骂声传来。
三人回神看去,只见两个农妇倒在地上,被一个农民一顿训斥:“两个栽婆娘!要是砸到客人!你看我不打死你们两!”骂完后,他对傅彬和苏昭尹抱歉道,“对不起啊,管教无方!”接着又对两个农妇拳脚相加,两个农妇却死活不出声。
苏昭尹一眼认出了那两个农妇,正是之前在修房顶的。令她惊异的是,周围的农民并没有上前阻止这个农民对两个农妇的暴行。正当她和傅彬想要上前阻止时,施见楚已经走到农民身边:“快住手!”当农民把脚从其中一个农妇身上移开时,她连忙去扶起这两个可怜兮兮的女人。
两个女人看向她的视线里却没有一丝感激,只是像是僵尸一般起身,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见到这一幕,苏昭尹对傅彬道:“我觉得这里怪怪的。”
傅彬感受到奇怪的氛围,她走到施见楚身边,想去将她牵回来,但施见楚很快自己走到苏昭尹身边去了。
这时候,穆太华站了出来,笑呵呵地对农民们道:“这三位呢是来找谭愣子的,你们自己该干活的干活去啊。”
说罢,他来到一户人家跟前,对藤椅上的老人道:“谭伯伯,这三个姑娘来找您家谭愣子,打算等他回来。”
老人闭着眼,看上去悠闲自在,他听完穆太华的话,慢慢地点点头。
穆太华随即转身对苏昭尹三人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