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州城,本是中原腹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然而二十年前,统筹管理整个江湖所有武林门派的“武林盟”于此地成立,从此樊州城成了江湖人士往来汇聚之地。
武林盟府内,现任盟主李杠杠正以他独特的方式在院内进行着修炼。
一名看上去颇为斯文的儒生打扮男子走近院内,正是武林盟的智囊何五车,他上前招呼道:“哟,盟主,扎马步那?”
“不,这叫深蹲。”李杠杠说完,从类似扎马步的姿势改为了站立,然后再蹲下……如此反复,“前段时间任天派的任掌门教我的。”
“……”何五车无语,不知道盟主他是不是又在抬杠,反正这个“深蹲”他是没听说过。
“呼……”李杠杠深呼出一口气,收起了架势,然后对何五车笑道,“感觉臀部和大腿得到了充分地锻炼啊!五车你要不要试试?我教你啊!”
“不用了……”何五车看到李杠杠那一身肌肉上冒出的阵阵热气,眼角一抽,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此时,一只信鸽飞进院内,李杠杠一脚踏地飞身跃起抓住了那只信鸽,然后稳稳落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何五车上前问道:“什么人的来信?”
没想到李杠杠回头笑道:“哈哈哈,谁说信鸽一定会带着信的?五车,你们读书人怎么都这么死板。”
“这是常识吧……”何五车只觉得一阵头疼,“应该没人不觉得信鸽就是用来传信的吧……”
“有啊,那襁褓中的婴儿也是人啊,你觉得他们会觉得信鸽是送信的吗?”
“你说得对……”何五车一脸无奈,但也懒得再争了,和盟主共事,被抬杠这种事情他也习惯了,索性问道,“所以上面有信吗?”
“有啊。”
“……”
“我看看,”李杠杠取下信鸽腿上的信件打开,“哦?是小赵的信!”
李杠杠口中的“小赵”,以前在武林盟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托关系去了将军府任了个小差,他颇为仰慕李杠杠,即使离开了武林盟之后也经常写信回来。
何五车也凑上前去一看究竟,信的内容如下:
李大哥,
近来可好?
离开武林盟于将军府就职已半年有余,甚是想念。
今日听闻府内风声,皆议论武林人士聚众斗殴、违法乱纪的事件屡见不鲜,危害我岳国治安,如若将军着手追究,武林盟作为个中表率,难辞其咎。
故写此信相告,望李大哥未雨绸缪,尽快设法改善武林风气。
弟 赵英哲
“嗯……”李杠杠收起信件表情凝重,武林中人都是些血气方刚的习武之人,相互切磋是常有的事,有时候难免也会发生冲突,确实与聚众斗殴等负面的事情只有一线之隔,所以官老爷们对武林中人印象不佳,李杠杠也能理解。
但要杜绝这种现象的话,谈何容易啊……
李杠杠捏著下巴思索道:“得搞点事情,改善百姓和官老爷们对武林人士的印象才行……”
看着陷入思考的盟主,何五车暗暗叹了一口气——官府对武林人士的不满,他也有所耳闻,只是其中的缘由,恐怕没有小赵信中说得那么简单。
当年的几大魔教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武林一片太平,各种大小门派的势力日益强盛,官府可不是想改良什么武林风气,他们只是担心武林人士的势力过大后不好控制,单纯想打压我们而已……
“盟主,你还是太单纯了啊……”
……
“气沉丹田!念通百脉!聚力于一点,然后出拳!”
清晨,石周妩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任天派山门前的练功场上,太阳初升,任天派的众弟子已经在他们大师兄的监督下开始练功了。
石周妩微笑着和早起去田里耕作的农夫打招呼,然而脸上有笑容的任天派弟子也就他一个而已,其他人脸上全是疲惫、困顿、痛苦……以及浓重的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别看太阳才刚升起来,其实在大师兄的命令下,大家已经练功快一个时辰了!
虽然大师兄也不是第一天再这样了,但这种灭绝人性的练功强度无论多久都无法适应啊!
“啊——!我不行啦!”
练功的弟子之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哀嚎,石周妩上前一看,随之嘴角一抽,只见阿飞在地上躺成一个“大”字,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嚷嚷道:“我真的练不动啦!好累!好困!好想睡觉!”
“阿飞,快站起来!”石周妩无奈,只好劝说阿飞,“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把武功练好!”
没想到阿飞嘴巴一撅,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侧卧姿势,然后埋怨道:“哼~练好了又能怎样?咱们门派又小又没名气,练好了也不能出去显摆!”
其他练功的弟子闻言都惊了——阿飞这不求上进还嫌弃门派的发言,简直是打着灯笼找死啊!恐怕接下来几天……不,接下来几个月内,阿飞都会被大师兄练得死去活来。
这么想着,众弟子又齐刷刷地看向石周妩,然而想象中整个人都被阴沉可怕气息包裹的大师兄并没有出现,石周妩只是站在那儿沉默不语,几息之后,他抬起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简单地丢下一句“大家继续练”,便在众弟子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走到内院里去了。
没过多久,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任我游坐在餐桌前却感觉浑身不自在,因为坐在他对面的石周妩一直沉默不语。他的大徒弟虽然说不是个健谈的人吧,但今天这样完全不说话也实在是很奇怪。
任我游终于受不了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周妩,还在为姬姑娘的事情难过?”
“诶?没有啊。”石周妩被问得一愣,随即马上否定道。
任我游点点头,徒弟没留下情伤就好,说着抬起筷子夹咸菜吃。
石周妩似乎又思索了一下,抬头问道,“师父……”
“嗯?”任我游停下筷子。
“咱们门派……是不是很没名气……”
“啪嗒!”任我游停在空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这一刻,任我游的灵魂受到了拷问!是啊,他任我游创立任天派已经二十多载,但是,自己这门派到底运营得怎么样?这个问题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难不成……任天派其实很烂!?
“这个……应该……还行吧?”
“真的吗?”
“大概……”
“……”
“……”
“砰!”
任我游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把石周妩吓了一跳,然后神经质地大喊道:“不行!我不同意任天派沦落为默默无闻的门派!”
石周妩无语:“你不同意也没用啊……”
“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打响我任天派的名号!”
“想法是好的……”石周妩放下筷子,皱眉看着情绪激昂的师父,“但是要怎么做呢?”
“想啊!大家一起想啊!”任我游愤愤不平道,“你小子不是最先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吗?开动脑筋啊!”
“我只是因为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一下子陷进去了……”
看着大徒弟没什么干劲的样子,任我游稍加思索,随后邪笑道:“周妩,你要想,门派名气大了,你作为门派的大师兄出去行走江湖,姑娘就都对你……”
没等任我游说完,石周妩推门而出,对着院内大声宣布道:“诸位师弟师妹,今日起给大家增设一个功课,内容就是为如何打响门派的名气出主意!”
任我游也几步踏前,在石周妩身旁负手而立道:“各位!让我们一起把任天派打造成武林名门!”
然而,
“诶……好麻烦啊……”
“这种事情师父和大师兄想想就好了嘛……”
“干嘛非要有名气啊……”
……
院内的任天派弟子都是一脸不情愿——每天都被大师兄摧残肉体,现在连精神也不放过了?
“我有个主意!”就在这时,有人却举手发言了,石周妩转头看去,洪钰儿正坐在院内的一张餐桌前吃着大饼,一边还招呼赵大娘帮她打包几块大饼她要带走。
“其实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樊州给客人送做好的刀剑,”洪钰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正好听说了樊州城最近有个事儿。”
“什么事?”石周妩和其他弟子闻言都围了上去。
只有任我游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有我觉得钰儿理所当然地在这里蹭吃蹭喝很奇怪吗?是我太小肚鸡肠了吗?”
石周妩接过洪钰儿手中的那张告示,上面写着这样的内容:
诸位,
由武林盟联合樊州城官府组织的首届岳国武林文化节将于樊州城隆重举行!
本次文化节旨在弘扬积极向上的武林文化,届时各大武林门派、世家都将受邀出席,向世人展示他们门派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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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完告示,一阵无语。
“怎么样?是个不错的机会吧!”洪钰儿率先打破沉默。
好吧,召集各大武林势力来展示自己,这种事情虽然闻所未闻,但确实是个让世人知晓自己门派的好机会。
石周妩留意了一眼日期,这个武林文化节三天后就会召开,于是他转头对任我游说道:“师父,如果咱们要参加的话,得赶紧准备了……”
结果话说到一半,石周妩看到的是任我游高高撅起的嘴巴——“他们居然不通知我们任天派……”——任我游闹别扭了。
实不相瞒,任我游和当今武林盟主李杠杠是有一些交情的,告示上说了各大武林门派都受邀出席,那任天派却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其背后的意思不言自明——人家看不上咱任天派,不想邀请咱。
“啊哈哈……”石周妩无奈,笑着安抚师父道,“师父,说不定只是送消息的信鸽半路让人给射下来了呢?不要想太多……”
其实在石周妩看来,受不受邀无所谓,只要借这个节日,趁着人多在现场宣传自己门派就好了,他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只是樊州城路途可说不上进,咱们门派向来拮据,这一趟又得不少路费……”石周妩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到时候可以搭我送货的马车去呀。”洪钰儿答道。
“真的吗?那就帮大忙了!”石周妩露出喜色。
“不过只能再坐一个人了。”洪钰儿再次答道。
“真的吗!?太可惜了,那只能大师兄一个人去了!”
“可恶,又要辛苦大师兄了!”
“大师兄路上注意安全啊!”
“大师兄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这次除了石周妩之外的任天派弟子露出喜色,人群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也就嘴上还都一副关心大师兄的样子……
“……”石周妩无语,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家伙的心思,但想想是为了门派,自己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吧,樊州城他也熟悉,前不久的雏鹰大会也是在那里召开的。
“钰儿,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嘿嘿,顺便的嘛,有啥麻烦的~”洪钰儿拍着胸脯大方道。
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众任天派弟子毫不掩饰地一阵欢呼,石周妩看着快乐的师弟师妹们,心里暗暗决定接下来三天练功强度翻倍……
当然,还有一个任天派弟子脸上没有喜色——“也就是说,大师兄要和钰儿姐一起去樊州城,两个人……孤…孤男寡女……”此人正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何香,此刻她真想站出来说自己要跟大师兄一起去,但又担心这样的举止会不会意图太明显,被其他师兄妹说闲话?会不会不小心给师兄帮倒忙?会不会给钰儿姐添麻烦?会不会……于是纠结了半天,脸涨得通红,话却是一句也没说出口……
当天深夜,任天派众弟子都已睡下,唯有石周妩的房间窗户还透出烛光。
此刻他正提笔疾书,旁边几本已经写好的册子是他奋战到深夜的成果。一想到要去展示自家门派,石周妩就觉得必须拿出点干货来。
既然是武林盛会,那来现场参观的不是侠士,也是想成为侠士的人,所以石周妩梳理了一遍任天派的武功,整理出了一套容易上手、适合新手入门的功法,并加以调整完善,这么一来,没有武术基础的人可以以此功法作为武术的入门,身怀其他门派武功的侠士也可以拿来研究研究取长补短,可以说是一本非常良心的武学书籍了。
石周妩还巧妙地避开了任天派武功的核心部分,既保留了门派特色又不会泄露了本门武学的精华,堪称完美!
唯独美中不足的是,这种功法书籍,不光要写字,还得画相应的动作图解,石周妩一个人又写又画的实在是进度缓慢,按照他的计划,怎么也得准备个一百本吧,但一直赶到现在也才完成了七本,看来接下来三天不用想着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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