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盏行心情一阵低落。
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毕竟他确实对纳里有所隐瞒。为了一劳永逸地解除和岳肃安之间的误会,他选择了这条迂回曲折的路。若是当初不曾想那么多,就好了。
祈盏行的嘴角牵起一丝苦笑,通不过便通不过吧,只好再想办法去寻一寻赤子之泪了。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就得先回医仙谷去了。到时候寻到了赤子之泪再过来,这一来一回的,又要耽搁不少时间吧。
就在祈盏行暗暗叹气的时候,纳里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个东西,将手伸到了祈盏行面前。
祈盏行低头一看,这不是自己找到的那块星陨么?
他一脸疑惑地望着纳里,测试没有通过的话,星陨也会交给自己?难道之前说要通过测试的话,只是个玩笑么?这个纳里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像这种人啊……
纳里幽幽开了口,“赤子之泪我已经收好了,那么,星陨就可以给你了。”
什么?
赤子之泪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刚刚催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祈盏行心里隐隐现出一个可能性,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我的眼泪么?也算得上赤子之泪?”
纳里平静无波地点了点头,“自然是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天蓝色眼泪了。”
和纳里说话就是费劲,她每次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的事情,几乎上都让常人难以理解。之前的一切,祈盏行连想带猜,才算明白了个大概,可这蓝色的眼泪,又是什么东西啊?
似乎是看穿了祈盏行的疑惑,纳里继续对着他说道:“赤子之泪的颜色是不一定的,每个人的颜色都有所不同。那些热情似火的人,他们的眼泪多半是红色的;那些深邃静谧的人,应该是蓝色的;那些天真无邪的人,可能是纯白的吧……”
即使这样,祈盏行还是不太理解,正常人的眼泪不都是透明的么?“纳里姑娘,我不明白,为何眼泪会有颜色呢?”
纳里愣住了,她已经太久没有和外界的人接触了,压根就不明白,那些对她来说习以为常的事,在外界的人看来,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她想了想,从方才那个木质的小盒子里掏出了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赤子之泪。
“呶,你自己看看吧。”纳里颇为大方地将一枚小小的琉璃瓶递给了祈盏行。
祈盏行接过来一看,还真是个精美的艺术品啊。这小小的琉璃瓶造型奇特,看上去有点像一枚海螺,但比海螺小很多,只有整颗带壳花生那么大。琉璃瓶里装着类似砂子的东西,但每一粒砂子都有小米粒大小,还都是晶莹剔透的。
纳里给他的琉璃瓶里,泛着蓝盈盈的幽光,那些砂子的正中间,已经被染上了天蓝色。
琉璃瓶里看不到任何液体存在的痕迹,但祈盏行猜想,那天蓝色的砂子,便是被赤子之泪给染上了颜色吧。
“确实很好看,天蓝色代表什么呢?”祈盏行若有所思地问着。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含义。”纳里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颜色的含义都是我自己猜的,并没有特定的意义。”
“不过,在许多年前,我倒是收集过一瓶同样颜色的赤子之泪呢。”纳里的眼神望着不知何处的远方,显然已经陷入了沉思,“那个眼泪的主人,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纳里姑娘,这种东西很难得吗?”祁盏行有些纳闷,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应该算不得有赤子之心的人,没想到在纳里这里竟然也算了。
纳里摇了摇头,“不是赤子之泪难得,是寻到的机缘难得。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颜色。”
随即,纳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了,她又拿出一个琉璃瓶。这次的琉璃瓶是星星的形状,里边也装满了和祁盏行手中琉璃瓶里一样的白色砂子。
纳里接过祁盏行手中的琉璃瓶,打开上边的软木塞,将里边散发出天蓝色荧光的砂子倒了一点去新的琉璃瓶里。纳里拧开软木塞,倒砂,拧紧塞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最让祁盏行啧啧称奇的是,纳里精准控制了倒出砂子的量。那个新的星星状琉璃瓶里,只有一粒泛着荧光的砂子。那粒孤零零的砂子躺在星星琉璃瓶里,周围都是透明的砂子,显得格外微小羸弱。
“这个给你吧,可以拿去送给你挚爱之人。”
祈盏行微微抬起眉头,他有些意外,纳里看上去并不像是能体会到这些小细节的人。他愣愣地接过纳里递过来的琉璃瓶,紧紧握在手心,“谢谢你,纳里姑娘,我会送给他的。”
这么一来,星陨也到手了,还有了些意外收获。祈盏行欣慰不已,虽然这一趟暹星原之行,他受了不少苦,但能有这些收获,也算得偿所愿了。
“纳里姑娘,我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是时候离开了。”祈盏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请问纳里姑娘,我之前昏迷了多久?”
这琉璃房内光线充足,完全不辨日夜,可又被屋顶挡着,在内中的人完全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祈盏行得先确定下时间,才好安排接下来的行程。他估摸着,自己可能就晕了一天半天的吧,应该不会太久的。
纳里掰了掰手指,一天一天地数着,最后给祈盏行这么一个答案:“三天。确切来说,是整整三天,不过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什么?
祈盏行睁大了双眼,已经是第四天了么?他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算一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祈盏行心算能力还不错,可他算了几遍,都不愿意相信最后的结果。
他只有四天的时间了。
四天啊,要从暹星原这里赶回南清郡,这对祈盏行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他之前从北风野走到这里就用了整整五天。就算回去的时候,直接经过曜都,不从原路北风野那边过,也不可能再四天就赶回去的。
“纳里姑娘,”祈盏行的声音里都带了上了一丝急切,“我之前和人有约,现在只剩下四天的时间了,便要赶回去。若是不能及时回去,恐怕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便得离开了。若是有缘,希望下次还有见面的机会……”
纳里默默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也算是告别。
祈盏行转身就想赶紧往回赶,他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又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搏一搏说不定还有希望呢,若是穿越暹星原用的时间能更少一些,便更好了……
这个时候,“小东西”突然朝着祈盏行直冲冲地飞了过来。它停留在祈盏行的肩头上,朝着纳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祈盏行一句都没听懂,这和“小东西”之前说的“人话”完全不同嘛。
可没想到,纳里竟然也叽里呱啦朝着它说了一通,这一人一鸟,看上去似乎真的在交流。这几天祈盏行见惯了奇异的事情,便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等纳里和“小东西”交流完毕,她朝歪着头看向祈盏行,“风随之前就想离开暹星原四处走走,正好遇到了你,你便带着它一同离开吧。等它玩够了的时候,你只要将它放开,它自己会就寻到路飞回来的。”
纳里完全没问祈盏行可不可以带着“小东西”一起走,好像能把它带走,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一样。不过祈盏行并不在乎,只要不耽误行程,带上“小东西”对他来说,也是一件趣事。
“好,那我便带上风随,我们南清郡钟灵毓秀,想来它应该会喜欢的吧。”祈盏行只想赶紧离开,他不介意带着“小东西”一起。
纳里伸出手去,轻轻蹭了蹭“小东西”的额头,柔声对祈盏行说道:“风随是我守望者一族的圣鸟,在暹星原上,寻常的凶兽若是看到它,便会远远避开,你带着它一同离开,会大大减少你路上要用的时间。”
原来如此,祈盏行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后来几天一直没遇到啥凶兽呢,还以为是临近暹星原中心的缘故,原来猜错了,都是因为“小东西”的原因啊。
祈盏行顿时觉得,自己能遇到“小东西”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相助。他朝纳里作了个揖,郑重道:“纳里姑娘,多谢你和风随这几日以来的照顾。我一定好好照顾风随,让它在大曜的这段时间能好好渡过。”
“那便去罢。”纳里带祈盏行离开了这件黑乎乎的琉璃房,又给祈盏行指明了方向在。之后,纳里没有再继续送下去,只是自己默默转身离开了。
纳里约莫着祈盏行已经离开了这片琉璃房,才深深舒了口气。她拿出那个装了天蓝色赤子之泪的海螺状琉璃瓶,放在指尖细细端详着。
良久,纳里吐出了一句话,“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