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程砚穿戴整齐临出门的时候看到唐楚楚穿着睡衣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沙发里发呆。
他默默脱了刚穿好的鞋，过去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我去上班了，你乖乖的。”
“嗯，你去吧，”唐楚楚抬头把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声音听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沈程砚便抬腿走到玄关。
又听到她说：“如果林锐那边有消息了，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好。”沈程砚暂停了一下脚步，他知道她心里依然在担心医院的事，毕竟现在网上舆论呈现一面倒的态势，让她心理压力特别大。
沈程砚出了门，唐楚楚垂下眉眼以沉默应对这满屋的安静。
来不及多品味几口新婚的快乐，就又被现实狠狠击打了一拳。
唐楚楚点开抖音，轻车熟路地来到那个人的抖音账户，点开置顶的一条视频。画面里的女医生虽然被打了马赛克，但还是很明显地看得清楚轮廓，她不想第无数次看视频里面的内容，点了暂停，再点开评论区。
短短三天不到，评论从一开始的三四条变成了现在的几百条。
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
A：“现在那些兽医啊，根本不够格，我家的狗子就是被治死的！”
B：“华英宠物医院一直挺好的啊！怎么出了这么个事？这个医生是不是要被解雇了？”
C：“哎，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可怜了小家伙，愿天堂没有病痛……”
D：“这医生也太菜了吧……不会就不要出来干这个！养个狗也不容易，跟养孩子似的！”
……
这还算善良的。
唐楚楚不想继续往下翻了，这几天她已经看了太多让她不知从何解释的恶评……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网络暴力的可怕。事情的真相还没查出来，只凭狗主人的一面之词，作为旁观者的大家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涉事医生进行人身攻击，这是何其可怕的事！
这时，林秀芝女士打来了电话：“小楚，你……今天去上班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楚楚没好气地答道：“没有。”
“没有正好，你林阿姨给咱多多联系了一个品相还不错的公金毛，咱俩一起带着多多去，我一人怕弄不来。”
“哪个林阿姨……”唐楚楚心不在焉地问道。这还是亲妈吗？自己闺女都快被卸任了还只顾着家里那只发情的母嘤嘤怪……
“就是我在按摩店认识的那个，她家是开宠物店的，有好多客户资源，我这不是让她给咱多多物色情郎吗？好不容易给咱找了个合适的……”
“知道了，你骑着电动车带多多过来吧……”
唐楚楚挂了电话，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来到衣柜前选衣服。
晚春的天气闷热中带着一点透凉，她拿出一套天蓝色的休闲服穿上，又选了一个印有欧美大波浪的棉布斜挎包放了钱包和手机。
她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林秀芝骑着家里的电动车姗姗来迟，车头后面蜷缩在林秀芝膝盖间的狗身胖硕无比，一个脑袋贼溜溜地伸出来，像雷达一样四处瞟。
“妈，你怎么不系牵引绳啊？”
唐楚楚一边稍微埋怨林秀芝一边轻车熟路地上了驾驶座，林秀芝顺势后移，坐在后座上。
“我是要给它系来着的，但是它不乖啊，死活不戴……一点也不听话！”林秀芝无奈地说道，“我想着就算了。”
“那可不行，妈，多多再听话，它毕竟是狗，你一定得给它系牵引绳，不然伤到人就说不清了，知道吗？”唐楚楚交代道。
“知道了，”林秀芝叹口气，“那你好好训训多多吧，我反正是无能为力啊，孩子大了，不由娘了啊……”
怎么感觉林秀芝女士又意有所指呢？
到了约好的地方，一家公园的大广场，一个穿着藕粉色薄毛线开衫的阿姨站在雕塑下冲她们挥手：“秀芝，小楚，这儿！”
唐楚楚锁车，林秀芝带着多多先过去。
“我给你们家多妹儿联系的小帅哥马上就到了哟~”
多多是典型的人来疯，一听还有小帅哥，乐得扑上扑下，没一会就把林艳梅阿姨的裤腿搞脏了。
唐楚楚正抓着多多揍它，突然看到从林阿姨身后走来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他个子不是很高，年纪大概比她大一轮那样，看到她的时候笑了一下，很友好。
“子业你来了，”林秀梅热情地迎了上去，“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五岁的母金毛多多，可爱吧？这是它的主人，小楚和林姐，小楚是林姐的女儿。”
“你们好，这是我家杰克，今年三岁半，还没绝育，打算配一次再绝育。”
陈子业牵着杰克上前，说。
杰克和主人一样友好，一点也不扑人，它优雅斯文地信步走到多多身后，在她屁股上嗅了一嗅。这可把多多给激动坏了，围着杰克直打滚，俨然一副看上了杰克的娇憨模样。
唐楚楚有些微窘，又不好意思再揍多多。毕竟没出息这个品质，是从出生起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再何况，多多本来就是个人来疯，狗来疯，性格超级活泼。每次出去玩，不被揍一顿绝对不着家。
林秀芝跟林艳梅见面就搂得跟亲姐妹一样，此时已经走去不远处的凉亭下看唱戏的了。草坪上就只剩下陈子业和唐楚楚，和一对陷入爱河打情骂俏的金毛情侣。
“小楚，可以这么称呼你吧？你看起来比我小很多。”
陈子业笑，说话的语气令人如沐春风。
“可以，陈先生，今天的事还得谢谢您，让多多圆了母亲梦，回头我请您吃饭吧，以表感谢。”唐楚楚也回以一个微笑。
“不用，举手之劳，”陈子业把杰克的牵引绳在自己手腕上绕了三圈，又说道，“你心情……是不是不太好？我看你愁眉不展的。”
“啊？这么明显吗？”唐楚楚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摸自己的脸颊。
“是啊，”陈子业低低地笑，“忘了跟你说，我是心理医生，所以对人的情绪心理比较敏感，职业病，哈哈。”
“哦哦，是这样啊！”唐楚楚拢了拢头发，有些不自然，“最近确实遇到了令人心烦的事。”
“介意告诉我吗？或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陈子业遥望远方，整个人有种特别深沉的气质，也好像是经历过什么大事一样，周身故事感十足。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的患者，哦我是宠物医生，我接诊了一个患者，它只是普通的感冒，很常见，我开了药下了处方，但是狗主人第二天抱着狗来医院说，我把她的狗喂死了，要向我们医院索赔……”唐楚楚说完，有些焦虑地用鞋底摩擦了几下地面。
“这只是狗主人的一面之词，如果她执意索赔，她需要拿出证据。”陈子业说。
“是的，但她拿不出证据，就是一口咬定是我的处方有问题，而且……”唐楚楚有点说不下去了。
“而且怎么？”
“而且，她在网上到处造谣，说我医术不精，是害死狗狗的庸医。”唐楚楚勉强一笑。
“是这样的话，你可以保留对她的起诉权。”陈子业好像懂那么一点法律。
“但问题是她所做的一切现在让医院压力很大，我被停职调查了。”唐楚楚无奈地说，“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上班。”
“我建议你和你的领导沟通一下，这个事不能逃避，你们要一起合议出一个合理的结果。”陈子业有条不紊地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这个流程，但既然是医院，就有规章制服，你首先要知道的是你们医院面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彻查到底，还是息事宁人。如果息事宁人，你可能就要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了，如果是彻查到底，那你就只管配合就好。”
“陈先生，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会考虑这个建议的。”唐楚楚有些感激，“说实话，经理和我我们本来就是很熟的朋友，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没有好消息他应该不会轻易给我打电话吧。”
“这不是朋友不朋友的问题，”陈子业重申道，“你要主动去沟通，主动去协商，拿出好的态度和好的素养，而不是心情忐忑地等电话。只有这样事情才能解决，不是吗？”
“是的，我明白了。”唐楚楚重拾了一些信心，重重点头道。
回到家，唐楚楚先洗了个澡把浑身的燥热冲干净，再拿起手机走到安静的阳台拨给林锐。
或许是林锐不忙，铃声响第一声，那边就接通了。
“喂，唐楚楚，你……你不生我气了？”林锐试探地问。
“生你的气干什么？又不是你诬陷我，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前几天心情不好，连带着迁怒于你了，抱歉啊，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唐楚楚不自然地说，“打电话给你是想了解一下华英集团对于这件事的解决方案，毕竟，我和医院现在都背负了很多不实言论，我想早点降低这种言论带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