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楚楚坐着沈程砚的车回到华英宠物医院。这是她自从被停职调查以来第一次回来，小黄看到她又惊讶又激动，扑过来恨不得整个人黏着挂在她身上。
“楚楚，是不是你可以重新回来上班啦？”小黄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我们大家都很想你，没了你，小雨姐天天忙不过来，轮休也取消了。”
“其实……”唐楚楚艰难地启唇，“我还没重新回来上班，今天是院长有事跟我说，才回来的。”
“啊？”小黄有些纠结地皱着脸，气愤地说道，“楚楚，你这也太冤枉了，我都看不下去了，我现在每天都在那天视频下发澄清消息解释，我就不信了，所有人都没脑子吗？”
“好了，辛苦你，回来请你吃饭，”唐楚楚摸了摸小黄的头，示意沈程砚先去上班，“我上去会议室等院长了。”
“好，那你去吧，院长来了我给你发消息，”小黄扬了扬手机，一提到院长李康俊眼里便涌上一片亮晶晶的小星星，“嘿嘿！”
“嗯，好。”唐楚楚上楼梯。
三楼行政层，会议室。
以为李康俊院长没在里面的唐楚楚大大咧咧地推开会议室的门，然后扑向会议桌一屁股坐在靠门最近的转椅上，身体随着转椅转了半圈，突然，视野里出现一个身穿休闲装，正在最里侧工位上伏案耕耘的冷面男人。
妈呀！
李康俊居然在啊！
来这么早的嘛？
平时开早会没见他来这么早过啊？
“李院长，您已经来了啊……”唐楚楚难掩尴尬地寒暄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坐着好像不太合适，赶紧站起来。
“坐吧，就像刚刚进来那样，随意一点。”李康俊说完，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
“呃……我是，我是路上晕车所以有点……对不起李院长，我太随意了。”唐楚楚认栽。
“没事，我叫你来是想再听你陈述一遍以你角度出发的整件事情的经过，你只用说自己知道且确定的，别的猜测或是推理的内容不必说。”李康俊脸上毫无笑意，搞得唐楚楚心里莫名惴惴不安起来。
毕竟李康俊是院长啊，他的态度直接决定她的去留。此刻即便她是坚信自己没有任何错误的，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紧张，就像是进了局子被警官拷问，脑子和嘴很容易不在一个频道上。
“是这样的，”唐楚楚理了理思绪，坐下斟酌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说起来，“那天，焦女士带着一只泰迪犬来我们医院挂了普通门诊，是我接诊了它，经过触诊、血化验等一些检查，我判定它是普通感冒，就开了一副感冒药方给它，然后焦女士就带着泰迪犬离开医院了。”
“当时那只狗有没有什么你发现了但是没当回事的异常情况？”李康俊眼神犀利，看得唐楚楚心头发憷。
“没有，如果有，我不会不当回事，”她坚定地说，“还有，我保证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知道了。”李康俊拿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又抬起头问，“你觉得我们应该公开道歉吗？”
“不应该。”唐楚楚干脆了结地说道。
“为什么？”李康俊眯了眯眼，其实他是在试探她，看她的语言中有没有存在一些心虚的成分。长期以来的成长背景教育他，不能随便相信别人，尤其是在没有搞清楚真相的时候，不管对方是谁，都要对他们的话保持着警惕和查证的状态，尤其是医院的内部员工。
“因为我没有错。”唐楚楚扯了扯嘴角，“我根本没有错，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而且狗死亡的这个结果根本不是我导致的，为什么医院要公开道歉？”
“那你觉得狗是为什么死亡的呢？”李康俊继续问。
“我不清楚，因为引发狗死亡的原因有很多种，外来因素和内在因素都包含在内的话，结果根本不能推测出来，那无疑是大海捞针，说句不好听的话，谁知道狗主人和狗单独相处的时候经历了什么呢？这些首先要考证吧，毕竟医院是有监控的，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备案，但主人就不是这样了，她做了什么，狗做了什么，我们无从而知，这么荒唐的对比，我相信院长您心里一定有自己的判断吧……”
唐楚楚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差点喘不上气。
她看了李康俊一眼，发现男人也在看着自己，嘴角噙着些许微笑，很危险，唐楚楚那瞬间就只有一个感觉——这个男人笑起来真的很危险。
“知道了，你的表达我听懂了，”李康俊微笑，“集团已经组织了调查小组，由我带头，到时候把结果递交潞城兽医所核验，如果核验通过确定洗清你的嫌疑，你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要多久？”唐楚楚皱眉。
“最快，一个月。”李康俊淡淡地说。
“不能更快吗？”唐楚楚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月，所以难不成她要为这个莫名其妙的事故停职在家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能，我们实验室的最快尸检进度是这样，集团没有专门的调查小组，这次是专门为了你临时搭建的，目的就是挖掘真相，消除公众对我们医院抱有的疑虑，你应该明白。”
唐楚楚看着他那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张扑克脸，在心里暗戳戳扎了会儿小人，不情愿地说道：“我明白，谢谢李院长，我会在家好好反省的。”
最后三个字，她故意咬得很重。
这时，李康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她，眼里的冷意似有若无。
唐楚楚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在下无声的驱逐令。
……
接个电话而已，搞得这么神秘，莫非是想在她面前树个威风？
唐楚楚关上门，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坐下。
会议室
男人修长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接通电话，生硬的面容棱角稍有消融：“小樱，怎么了？”
被唤作小樱的年轻女人在电话那头微微不满地娇慎道：“你忙疯了，昨晚都没回家睡觉吧？”
“你去找我了？”李康俊敏感地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量。
“嗯，我去了，然后扑了个空呗！我男朋友啊，神神秘秘的，一工作起来就不喜欢接电话，哼！我还以为他被哪个小野猫勾走了呢！”华樱雨哼哼唧唧地说道。
“今天晚上陪你。”李康俊笑，眼角泛起不动声色的宠溺。
“那说好了哟！你下班了来接我~今天我爸妈都不在家，正好，不用报备了~”华樱雨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像在枝头唱歌叽叽喳喳的小鸟，让人的心忍不住怦然一动。
“好，电话联系。”照例，李康俊等华樱雨先挂电话。
走廊
林锐发现靠在休息椅上蔫蔫不乐的唐楚楚，走过去拍她肩膀：“喂，你怎么了？院长不是要跟你谈话吗？”
“人就在里面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来得那么早，平时也没见他来得这么早啊，早会一次也没参加过啊……刚我一推门就看到他了，把我吓了好大一跳，林锐，你说他是不是属猫头鹰的啊，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搞得我以为就我一个人，行为就略显粗糙了点……”
“咳，我嗓子不舒服，你给我倒点水。”林锐使了个眼色，可惜唐楚楚没看懂。
“哎，你知道吗？我们院长真的神神秘秘的，刚从他要接电话，然后就给了我一个眼神，让我自己领悟呢！切！不就是想让我出去他再接吗？我本身对他也不好奇啊，搞得我是狗仔队一样……你说是吧？”
“别说了，咳……”
林锐如临大敌地扶了扶额。
“你怎么了？嗓子发炎了？”
终于，唐楚楚发现端倪，她忍不住回头看，只见李康俊就摆着一副扑克脸站在她身后，应该是从第一句听到了最后一句……
她眼前一黑，差点被过去。
“唐医生，看来你对我意见很大。”
李康俊说完就走，衣角和两袖微微飞扬，高傲得不成样子。
“不是……我……李院长这真的是个误会……”
唐楚楚叹口气，真是天不助她。
“得了，你赶紧回去吧，少在这晃来晃去的，小心李院长一生气罢了你的职！”
林锐狐假虎威地吓她。
“林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唐楚楚拧着他的耳朵。
“我是你这边的！哎哟喂……姑奶奶你可松开手吧……”
临走前，唐楚楚找沈程砚说了会话。
正好他今天上午没排手术，在办公室观摩大师级动物外科手术实拍。
“你看这根血管，哇，刺激……”沈程砚指着屏幕上血淋淋的场面跟唐楚楚说。
“……好恶心啊……”
唐楚楚看了一会，觉得早上吃的东西就快吐出来了。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做青蛙解剖实验，她的尖叫简直能把房顶冲破。那时老师劝她转专业，看不得血腥，以后就只能转内科，但外科才是最精彩的地方。她拒绝后，还是咬着牙进解剖室，白着脸被扶出来……
就这么过了四年，倒也挺下来了。
只不过真的如老师预测的那样，做了一名内科医师。
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只要心中热爱兽医事业，她便毫不介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