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礁石打在铁链上噼里啪啦地响,夕惕双手死死地拽着铁链,用尽全力将三个人向镇海石的方向拉过去,虽然无法逃生,但只要能够被固定在镇海石上,至少不会面对被礁石砸烂头颅,或者被尖锐的骨骼刺穿胸膛的危险。
终于在双手的力气耗尽之前,夕惕将三个人拉得足够靠近巨石。他方才用的是左袖中带有尖头的铁链插入巨石,右袖管中被去掉尖头的铁链还闲置着。
他将闲置的铁链用力向身后甩出去借力,而后猛地向前发力,借助铁链甩动的力量,使其能够绕过巨石后能够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细长的铁链将巨石环在圈内,三人这才算是被牢牢地固定在了石头上。
“神荼已经逃出去报信了,师兄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洛洛用尽全力喊着,才能在喧嚣的海底辨认出他稚嫩的声音。
「但愿如此吧」无咎心想,看着洛洛满脸期待的表情,他应该还不知道海面上方的战况如何,无咎真的不忍心告诉他,沐笙此刻怕是分身乏术,根本没空来救他们。
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本该是完全黑暗的世界,只是因为有了沐笙为他二人施了符咒,才能见到海底的盛况。望不到边的深海,伴随着无边无际的绝望,除了眼前人,海中所有的游鱼、暗礁仿佛都是存在于另外世界的生物,与人间的生命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沐笙的法术还能维持多久」无咎用眼神向夕惕传达了他的担心,凡人入深海,结局恐怕只会被暗流和水压碾碎,最终和恣意的黄沙融为一体,永远葬身于寂静阴冷的黑暗。法术失效的同时,尸首、灵魂将会顷刻间荡然无存,无情地抹去他们曾存在过的证据。
神荼化作青烟溶于海水,缓缓浮到海面上,此时的海面早已掀起了巨浪,沐笙和精卫打的正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出现,正在和黑无常联手对抗崔珏的谢必安瞄到了他的方向,露出震惊的神色。
“神荼!”谢必安吼道。
海底的事情黑白无常插不上手,神荼顾不得谢必安的质疑,径直奔向沐笙的方向,途中还要尽力闪避二仙相争释放的巨大能量,即便是残余的散碎能量流,打在他身上怕是也能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沐笙仙君,海底救急!”神荼一边关注从自己身边匆匆掠过的能量团,一边冲着沐笙大声喊。
海面波涛汹涌异常,沐笙早就猜到可能是海底出了变故,但他无法确认是洛洛他们主动引起,还是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现在听到神荼这么说,再看他狼狈的样子,沐笙便可以猜想,海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可惜自身陷入苦战,有心救人无力回天。
此时的精卫并非全无神智,只是被前世的仇恨攻陷了理智,任由仇恨驱动自己行事,她能够理解神荼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能够看出沐笙的片刻分心。与沐笙继续这么缠斗下去其实并不见得能够分出胜负,大概率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后果,可如果能够让沐笙分心,自己将有极大的几率能够战胜对方!
精卫表面上拼尽全力跟沐笙纠缠,实则暗暗蓄力,直到片刻后时机成熟,将积蓄的力量一股脑的朝着海面砸下去。若非沐笙及时阻止,怕是整个黄海的水都将被她颠倒错乱。
然而就在沐笙出手阻止精卫偷袭黄海的时候,精卫却再次看准机会,变出一根短短的尖头冰锥,朝着沐笙的背狠狠地戳了下去。
沐笙完全没有想到,被仇恨驱赶的精卫居然能够有如此神智,居然能够懂得利用他对师弟的关心来扰乱自己的判断。他本以为精卫是失了神志发了疯才会如此,可照如今这样看来,精卫却是自己主动想要如此。
「她的仇恨,当真有如此之深么」
然而,冰锥最终,并没有戳进沐笙的身体,只是在划破了他披在最外层的袍子后,就停住了。
“无咎,如果有来生,我真的不想再做这些事了。”夕惕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面色沉重不像是在玩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都能出生在平凡人家、和平年代就好了,我不必上战场,你也可以安心做你的医者,不必为圣祭司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
“可是那样你就遇不到无咎了啊!”洛洛突然插话打破了莫名伤感的氛围。
“会的,我始终相信,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夕惕淡淡地说着,“我不会放弃他,每一世都不会,也不会放弃你们,至少这一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