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小莹她婚纱都没来得及换下，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凯丽走过去坐在张芬芳的旁边，假装十分得体地解释着。
张芬芳露出一种“家门不幸”的表情来，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随后转过头来看凯丽，拍了拍她的手掌，说：“哎，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孙媳妇儿。如果是你，也尚且比她啊！”
得到张芬芳这样的夸奖，凯丽并没有高兴起来，她只是尴尬地将多余的头发捋到耳后，再牵强地笑了笑。
什么叫【也尚且比她好】啊？就是在张芬芳心里，自己也是不那么乐观的，只不过是比穆小莹好一点点罢了。
这样子的对比，要不然就是天壤之别，像这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比较，凯丽直觉得这是在侮辱自己。
穆小莹有什么好的，清汤寡水的一点血色也没有，怎么能跟自己比？
凯丽这样想着，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下逐客令：“张阿姨，我这儿还有营业，就不陪您啦？可能小莹是回家了，不如您回去看看？”
张芬芳也正有离开此意，跨上她那个全球限量的爱马仕包包，站了起来，“我也正有此意。先走了，你就别送了。”
随后，拍了拍屁股，朝那个并不那么舒服的沙发，投去了嫌弃的目光。
而这一边，穆小莹从婚纱店二楼跑下来。解放路是单行线，而穆小莹要去的地方是在解放路相反的方向，因此这边并打不到车。没办法，穆小莹只得越过解放路，去到另一条街上打车。
好在自己穿的是帆布鞋而不是高跟鞋，不然根本就没有办法跑得这么快。
焦急已经让穆小莹身体上的不适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奔跑加大了摩擦，穆小莹胸前被勒出的红印子越来越深。可是她一点儿也感受不到痛感，只要一想到小宣，穆小莹就想赶紧跑到他身边，好好陪陪他。
小宣被送进了加护病房，穆小莹赶到的时候，一群人站在病房门外担忧地望着里面。霍可涵坐在长凳上，脑袋低垂着，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什么，但是却透露出了浓重的忧伤。白唐落寞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极了。黄天天蹲在白唐的身边，没有说话。
一群护士看着苍白瘦小的小宣，默默地流着眼泪，每个人的肩膀都一抽一抽的，难受极了。
穆小莹看到这儿，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滋味涌上心间。她缓缓走过去，长吸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挪动到了穆小莹身上，护士长见了，赶紧拉着穆小莹皓白的手腕，道：“你快进去看看吧，他现在最想见得人，就是你了。”
穆小莹忍住，竭力让自己没有流下眼泪，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她的胸膛起伏不定。护士长轻轻推开门，穆小莹便走进去。在走进去的那一刻，她忽然变了一个笑脸，蹲在小宣的床边，小声道：“嘿，小宣，小姐姐来看你啦！你在干嘛呢？还不赶紧起床和小姐姐玩儿捉迷藏。”
熟悉温暖的声音传入小宣的耳朵里，他的眼皮微微一动，嘴角也缓缓上扬。他缓缓的扭过脑袋，睁开眼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穆小莹，“小哥哥说，你去试婚纱了，我刚刚就想，小姐姐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呢？会像仙女一样美吗？”
穆小莹握住小宣的小手，就那样紧紧的握住，想让他冰凉的小手得到温度。穆小莹笑问：“现在我穿过来啦，你觉得好看吗？你满意吗？”
小宣看着穆小莹，小小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满，小嘴微微撅起来，虚弱道：“有点。不那么满意。有点。差轻人意。”
此时此刻，巨大的悲伤已经涌上了穆小莹的心头，看着小宣，她甚至觉得，下一秒自己的眼泪就要如同河水般决堤了，就要奔涌而出了。
可是小宣并不喜欢自己流眼泪，自己不能哭，至少，绝对不能在小宣的面前哭，绝对不能让悲伤的情绪，渲染给小宣。
穆小莹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来，捏了捏小宣的手，道：“好，等你好了，你去亲自给姐姐挑选婚纱，好不好？”
小宣笑了笑，“姐姐还说，要带我去吃汉堡和炸鸡呢。
“对对对，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宣暗自忧伤。
随后，整个病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悲伤和无奈还有绝望，渲染了整个房间。
小宣将目光看向霍可涵，随后再看向穆小莹，微笑道：“我多想在小姐姐和大哥哥的婚礼上，为你们散花，为你们开路啊。我还想成为姐姐的护花使者呢~”
“臭小子，你成护花使者了，那我干嘛？”霍可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和平常并无大碍。
小宣掀起一个虚弱的笑来，“大哥哥就去喝西北风呗~”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小宣此时此刻的古灵精怪给征服了，纷纷一笑，可是笑容背后，却紧接着就是忧伤。
小宣的天真活泼转瞬即逝，就像他如烟花般的生命一样。过了今天，怕是永远都难以再这样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天真可爱了。
随后，小宣的目光越过俩人的肩膀，到达护士长处。小宣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妈妈，对不起。”
霍可涵将穆小莹从地上扶起来，护士长迫不及待地上前，坐在小宣的床边。苍白的手抚摸着小宣那苍白的脸蛋，“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
小宣舔了舔他干燥的嘴唇，“我知道我从小就爱调皮捣蛋，总是给您惹了不少货。我下次再也不把医用酒精拿去放火，再也不把生理盐水往您的饭菜里面倒了。”
护士长比任何人都想象中的要更坚强，她的眼眶红红的，却没有掉下眼泪来。她摸了摸小宣谎话无比的脑袋顶，笑道：“臭小子，我早就知道这些事儿是你干的了。要不是看你。看你太小，妈妈早就教训你了！”
小宣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下辈子我好要当您的儿子，亲儿子！”
护士长咬紧了下唇，腮帮明显硬了起来。看得出来，她也有些忍不住了。她别过脑袋去，默不作声地将眼角快要流下来的眼泪擦掉，再转过去，依旧是笑脸盈盈，“嗯，一定。”
小宣抬起那瘦弱的小手，小拇指对着护士长，奶声奶气道，“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