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沉道：“自然是为了早日得道。”
江随流不置可否的笑了：“那你的道是什么？”
沈暮沉低头看江随流不答反问：“那师兄呢，师兄的道是什么？”
“人间吧。”江随流从高空看向下面的河山，“师傅说人间的太阳已经足够，所以他修道不为成仙，仅仅是想要活得更久些，太阳就是他的道心。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我的道心，只觉得人间甚为热闹，我很喜欢，如此人间便是我的道心。”
沈暮沉点头：“天下苍生为道，师兄的道，比常人难走许多。”
江随流站了起来：“天下家国兴衰更替，世间万物都以此为道，与常人并无什么不同。”说到这江随流斜眼看沈暮沉：“怎么拐弯抹角与我说话，你还未回答我，你的道是什么呢。”
沈暮沉一瞬间想到了那日在水中看见波光粼粼的太阳：“只为得道而得道。”
江随流略微深沉的点头：“师弟的道可比我的难走多了。”
沈暮沉沉思三秒，将袖中的姻缘花抖了出来，江随流见到落满剑身的花瓣看起来似乎很惊讶：“你怎么带回来？这都是骗人的，若是你喜欢，我可以在林中给栽上几十株。”
沈暮沉一挥手将剑身上的花瓣抚落：“我只是见师兄太过在意，是不是在尘间有了什么牵挂？”
江随流扯了扯嘴角：“我忙着找自己的道心都来不及，哪有空有什么牵挂，说到这，我给你带了许多好玩的东西，想你从来没见过，就给你找来玩玩，凡人在使自己变得快乐这件事上，真是天赋异禀，冉州主我也十分喜欢，可惜这一手姻缘花玩砸了，这次我摘了这么多，想必他以后是不愿意再见我的。”
“未必。”沈暮沉反驳道，“冉州主当面都没有生气，想必日后也不会讨厌师兄前去拜访。”
江随流点头，摆弄着手中的一只环扣：“回去吧，这次我应该要冲金丹期了。”
回到山门，沈暮沉将江随流送到飞云崖下，见师兄一步步走到水雾之中：“师兄。”
江随流转头：“怎么了。”
沈暮沉抓着手中的传讯铃，沉默半响，还是笑着摇头：“无事，师弟恭候师兄成功出关。”
江随流点头，走到水雾中入定去了，这一次江随流整整闭关五十年。沈暮沉自从上次之后就开始算着山中岁月，修炼到一半也会去飞云崖下看着里面那个未曾动过的身影，甚至在登云梯的时候，自己化做一颗石头时，一株草，一朵云时，他都在那模糊的三千世界中，不自觉寻过师兄的影子。
到了最后，他才发觉，当初师兄站在这端，看着飞云崖下那端的他是何种感受，那颗一千多年都未曾波动过的心突然开始颤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开始紧紧围绕在他心头。
直到江随流入定后第五十三年，一线天异动，山间所有初开灵智的动物都往飞云崖下奔去，沈暮沉赶到的时候，见到满山的动植物都围在师兄左右，接受师兄的点化，而他却连挤都挤不进去。
江随流刚刚踏入金丹期，满身的灵气都还未收起，随手点化了山间几个颇有天赋的动物，就见师弟站在远处遥遥看着他，便抬手挥了挥，顺手再散出些灵气，待他们争抢的时候，脱身而出，去到沈暮沉面前，上下打量道：“师弟这些年来也未曾懈怠，不日也可踏入金丹期。”
沈暮沉笑道：“恭喜师兄出关。”
江随流看着他，似乎将他五官一一细细雕琢，半响轻笑：“我要出去外面玩一圈，师弟可还要留在山门。”
沈暮沉应答道：“我与师兄一同出去吧，去看看自己在外面有什么机缘。”
江随流点头：“如此甚好。”
这次江随流没有犹豫，直奔江州主城，五十年未见，江州一如既往的热闹，想来冉州主这些年依然将江州打理得不错，那棵曾被江随流摘秃的姻缘树，因为还没有到盛龙节的因素，只是棵巨大的枯树，不少人从桥上走过时，都握着红绳对姻缘树许愿，再远远投入姻缘树中，巨大的枯树枝居然挂满了红绳，看起来又是另外一番美景。
江随流坐在桥杆上，看着那棵巨树：“此时看它，跟上次又是有所不同。”
沈暮沉看了看：“并无什么不同。”
江随流没说话，手中变出一根红绳放在手中心，闭上双眼，不知道许了什么愿，再远远投入姻缘树：“入乡随俗，果然不错。”
沈暮沉错愕的看着那根红绳落入姻缘树中，再看此时的师兄，感觉他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师兄是为何信这种东西？”
江随流站起来往桥下走：“那我可先告诉你，以免你冲金丹期的时候猝不及防，以至走火入魔，就连我都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走出来。”
江随流看着依旧熙熙攘攘的人潮，眼神好像还未从另外一个世界中醒过来：“我们一线天突破的金丹期，是十万劫，师傅让我们蹬的云梯，会在我们突破金丹期时，全部出现，要将三千世界全部走一遍，才可突破，我差点沉溺其中，你突破时，千万小心。”
沈暮沉看着江随流，心中慌得厉害，师兄明明就在他眼前，却也在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度过无数个世界，此时的师兄，灵魂被千锤百炼，既陌生又熟悉，“师兄，你遇见了什么？”
江随流眼珠咕噜一转，原本的死气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遇见了所有我想要，却因为修道而不能得到的东西，在那里，它们通通都赠予我。”
沈暮沉听得心越来越沉，逐渐停下脚步，像是幼时初见师兄那般不知所措：“那师兄后悔修道吗？”
“后悔？并未。”
“那师兄还会回去吗？”沈暮沉追问。
“我已是金丹了。”
沈暮沉听到这句话，心道果然。
江随流继续说道：“山门已经不再适合我，我应到九州历练，才能早日得道，你也是，别整日呆在山门中，应当出来多走走，心境可万万不能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