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沉意识到了那个人定然就是师兄,连忙追了出去,可是大街上人海茫茫他又要如何去找。
他看了一周没见到江随流人便往城外走出,门外的传神阵法中站着不少人,但他却一眼就看见了江随流,江随流也抬头看他,神情漠然。
沈暮沉抽出飞剑,直接飞至人群将江随流一把抱起,飞向归墟山,江随流被沈暮沉的动作吓了一跳,飞剑之上风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一张口就灌一嘴风,话都说不了。
一路上他都未曾停过,灵气已经运到极致,天上雷劫已经滚滚而来,等到沈暮沉停下来的时候,江随流立即冲下飞剑到一旁干呕起来,张了张嘴嗓子却哑到说不出话来。
沈暮沉看了眼天上的雷劫,把江随流一把抱了起来,一步步踏到归墟山巅。
“你要做什么?”
沈暮沉这才发现江随流的嗓子哑了,连忙用灵气替他温养喉咙,直到雷劫落了下来,江随流昏头晕脑的才看清楚天上的劫云:“沈暮沉!你在干嘛!!!”
“师兄这会不装作不认识我了?”沈暮沉笑道,一手执剑抵御雷劫一手护着江随流,“我要师兄飞升上界。”
江随流的眼睛里充满惊恐:“你不要命了。”
轰隆一声雷劫再次落了下来,沈暮沉执剑胜券在握:“我能护师兄周全。”
江随流没注意他说什么,在第二个雷劫落下来的时候,就去抢沈暮沉的手中的剑,但没有修为的江随流动作比沈暮沉慢了不知多少倍,沈暮沉意识到江随流的要夺剑之后便将长剑掷出与迎面而来的雷劫相撞。
这把跟随了沈暮沉一千多年的长剑瞬间灰飞烟灭,雷劫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这才不是飞升雷劫,而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沈暮沉不可置信的看着天雷,怎么可能?天道降下的雷劫不应该如此强悍,这是什么雷劫?
眼看着雷劫就要落到面前,沈暮沉才恍然想起江随流,伸手就要把他推除去,但是江随流却先一步,握上了他的手,把他按倒在地上:“你看着我。”
沈暮沉被他拉回视线,但注意力依旧在雷劫上,眼看着雷劫一点点就要落到江随流身上,他怎么可能有心思再看江随流,他拼命的动用灵气想要把江随流送出去,但是此时的他被江随流压在地上手指头都动不了。
“你看着我,活下去,以后别这么莽撞。”江随流的手下阵法在闪光。
只一瞬间,江随流的身体就枯扁下去,连一头青丝全都白了,像是垂危的老人,他只来得及看江随流一眼,瞬间就被送了出去,远离了归墟山巅,雷劫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归墟山都动荡了一下,然后整座山都逐渐滑坡塌陷。
“师兄!!!”
沈暮沉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阵法还在他胸口闪烁双手无力在挥舞可是他在半空中什么都抓不住。
直到撞到高山才停了下来,沈暮沉停下来之后连滚带爬的飞回归墟山,无数的石头还在滚落,他逆流而上叫着江随流的名字,一边用手去翻动地上的石块,声音之中甚至还带着些许哭声。
也不知道他翻了多久,连山上的石头都停止滚落,这一路上他连一滴血的没见到,他不信这个雷劫将师兄劈得粉身碎骨,他不信,但是他一遍遍翻找着,连双手都翻得血肉模糊就是找不到一丁点师兄残肢。
他茫然的坐在巨石上看着一地狼藉,他只想带着师兄飞升上界,怎么会这样?
山脚下有人一步步的走了上来,沈暮沉立即站了起来,心怀希望师兄能在那样的绝境中脱身而出。
但是最终他还是失望了,从山脚下走上来的人是无道,是他那一千多年未曾出现过几次的师傅。
无道四下看着周围的碎石,一步步走到沈暮沉面前。
沈暮沉从巨石上下去,跪在他面前:“师傅。”两个字一出他已经哭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师兄他……”
“师兄他……”
“我知道了。”无道只有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沈暮沉扬起头看他:“师兄为什么要弃道?师傅向来偏爱师兄,师傅怎么会同意师兄这么做?”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被清空,沈暮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部都红得充血。
无道只看了他一眼,仿若雷霆万钧落到他的身上,把他彻底压垮在地上。
“即日起,你便不再是一线天弟子。”
继江随流之后,沈暮沉被无道逐出了山门,无道只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离开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道为何如此?师兄为何如此?师傅为何如此?
他甚至去了忘川楼,但是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当初他给泽上玄的乾坤器交还给他:“收信人已经灰飞烟灭。”
他浑浑噩噩的在江州游走了一百多日,连街上的乞丐都认识他,甚至还有想要去抢劫他的,但是都被一个小乞儿劝下来:“你们要是不想死,就别打歪主意。”
碍于小乞丐虽然年纪但是本事着实大,他这么说后,整个江州城的乞儿都是远观,不敢靠近。
这样的日子久了,小乞儿也有些好奇,尾随了沈暮沉几条街:“喂,你叫什么名字?”
“喂,你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了?说给我听听,这江州还没有我摆不平的事。”
“喂,你这表情,是被人杀了全家吗?其实我也是,你跟我说是谁?我帮你报仇。”
报仇两个字让沈暮沉这一百多日里第一次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小乞丐:“报仇?”
小乞儿点头:“对,有仇就要报啊。”
沈暮沉突然将乾坤器从腰间取了下来,递到他的手中:“帮我个忙。”
小乞儿点头:“你说。”
他伸手凝出江随流的样子:“若是你日后见到这个人……”
小乞儿等了半天没听见下文:“见到他要怎么样?”
沈暮沉笑着摇头:“没什么,这个法器送你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手却被小乞丐抓住:“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这个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哥哥是不是,在寺庙里一直盯着林小书看的那个,你要我转告他什么吗?”
沈暮沉诧异的转头看他:“你认识?”
小乞丐摇头:“我只是见他一直盯着林小书像是个坏蛋,所以就记得清楚些,你要转告什么吗?”
沈暮沉看着他久违了笑了一下看着远处的海棠花道:“那请你告诉他,这个时节海棠花正好。”
小乞儿懵懂的目送沈暮沉远去,直到他彻底走出视线之后才转头看向身后的海棠花:“就这?”
沈暮沉去了定天神柱,进到了内部,进行了上一次被江随流打断的阵法,直到漫长的天梯出现在他面前,他一步步往上面走去。
每走一步,就有无数的江随流向他迎面走来,他看着他们与他擦肩而过,消失在自己身后:“大道三千,从来没有死而复生之道。”
他一步步的走着,天梯之上是无尽的天梯,天梯之下是无数红沙,无数的记忆被抽离,灵气,气运,血肉,如他立誓时所许下的一切,都从他的身体中剥离。
求他万世安康喜乐。
真的有万世之久吗?沈暮沉不知道。
在他化作红沙从天梯上飘落的时候,手上的红绳亮了起来,牵引着懵懂如新生孩儿的他在黑暗之中走了许久,直到眼前出现了火光。
“给我当狗骑那是我看得起他,不识好歹,给我烧死他,这城隍阁一起烧了。”少年嚣张跋扈的声音出现在他耳畔。
他看着地上烧得皮开肉绽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小孩,一步步向他走近,每走一步,便缩小一分,直到他彻底走到小孩跟前的时候,他已经与那小孩差不多高,他站在小孩面前,只感觉背后被人猛的推了一下,他骤然摔了下去。
沈暮沉猛的往前扑了一步,整个人都滚落在地,太阳把地板晒得温热,他以为还在梦中,立即翻身坐了起来,江随流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见他坐起来笑道:“你这是做了噩梦?”
“师兄?”沈暮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江随流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我这酒还能让人失忆不成?”
沈暮沉还沉浸在那个梦中,见到活生生的江随流便冲过去一把抱住,江随流本来腰就疼,被他这么一抱只感觉整个腰都要断了:“松手。”
沈暮沉的记忆中,江随流还是那个风流潇洒的江随流,不愿正眼看他,要么滚,要么关禁闭,但是此时失而复得自然是不敢忤逆师兄的意思,便松开了手,跪坐在他面前:“师兄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