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近百年同辈之中就属你最瞩目，谁都把目光放你身上，更何况现在大战之际，若是你莫名其妙消失了最受人猜忌的便是四方尊者，那时人心浮动，人族不战而败，所以要先往你身上泼脏水，才好下手。”
沈暮沉想到了迟亦说的话，早在从林岱口中听到气运之子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危险，这修道之路上魑魅魍魉这么多，功法门派数不胜数，若是只有有人有心就能针对气运之子这件事做出许多文章。
护了这么一百多年，原本以为只是暗流涌动，没想到却猝不及防翻到明面上来。
“师兄是何时察觉的？”
“察觉什么？”江随流伸了个懒腰，“我要是早点能察觉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我感觉这件事最终还会把一线天与师傅扯进来，在出发之前，冉和泽看我们的眼神，让我感觉，这事觉不可能到此为止。”
沈暮沉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块令牌，提议道：“我们回去找忘川楼？”
江随流摇头：“忘川楼也派人出来的，可你也见了，他们并没有出来说话，现在去找忘川楼他们一定关门了。”
“我们不可能一直跟妖魔两族打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次妖魔两族来势汹汹，只为了三道神，四方尊者不可能为了三道神而让数以万计的修道者死在前线，这次大战之后肯定会谈和。”
这话把江随流说服了：“那我们回江州看一看忘川楼到底什么态度。”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出发回江州，溯苍与乌翎都被收到乾坤器里直到落地了才被放出来。
前线打了一年多的战，整个九州好些地方都乱了，也就江州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马龙好不热闹，居然比平时更热闹几分。
江随流与沈暮沉一行四人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
打桥上过，一路是向忘川楼，一路是向飞云阁。
遥遥就见忘川楼大门紧闭，沈暮沉还是到了门前一看，只见门面上一只白色剪纸小人在门框内游走，见到有人靠近就笑嘻嘻的凑到他面前：“大战之时，忘川楼歇业，若有疑问，非娑婆令不开。”
娑婆令？
“娑婆令是什么东西？”江随流也奇怪，便直接问了。
纸人在门框里游来游去：“佛灵在山，道灵在云；兮子龙游，墨渊如归，你们有哪个？”
扯来扯去，又扯到寺庙之中培元树。
“这跟娑婆令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娑婆令啊。”纸人也是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们，仿佛他们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这纸人油盐不进只认娑婆令，一问娑婆令就开始叨叨那两句话，简直没完没了，江随流只能带着他们回了飞云阁。
飞云阁就算是阁主不在，生意依旧红红火火，门客滔滔不绝，江随流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飞云阁给关了，遣散了所有人。
原本热闹的飞云阁一下子只剩下四人，而其中两人还四肢不便。
溯苍一直没醒过，乌翎居然比溯苍性子更倔，更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江随流倒是没为难他们二人，喂了药封了妖力，只不过被斩断的手一时半会很难长回来。
这时沈暮沉才想起一个被他忘到脑后的人：“泽上玄呢？”
江随流愣了好一会才摇头：“没看见，我出去的身边只有宋宁与墨寒，我猜以宋宁的聪明程度，一定拉着墨寒跑路了。”
再问乌翎，他也摇头，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架在台子上了，不知道之前发生了，看样子只能问溯苍，可溯苍一直没醒过，气息平稳，呼吸匀畅，但中间除去被疼醒那次之后，就没见睁过眼。
江随流也拿他没办法，他是个剑修，丹药只是随便练练，医药就更不懂了，这种节骨眼上也不可能找人来给一个妖族看病，乌翎也没说什么，这件事只能搁置。
江随流因忘川楼说的娑婆令专门回去找了林氏一族一次，可是当他重新回到林氏一族的村落时，那地方早已经人去楼空，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找不到。沈暮沉甚至向周遭的生灵询问，也许是林氏一族更擅长如何欺骗这些生灵，到最后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的目光只能放在寺庙之中，上一次去将培元树给抢走了，这次再进去居然严了不少，不过他们这次回来，出现在旁人面前都是掩去真实面容 ，这次也还是混了进去。
寺庙的香火比大战之前更甚，就算江随流是修道之人，从正殿过的时候，差点被这极重的香火味给熏晕了，不过更多的却还是感慨：“这样的乱象，他们也只能祈求神明了。”
沈暮沉看着香火蔓延在这寺庙的每一个角落，直感觉自己的眼前像是笼罩着一层雾，经文流转声音在他耳朵里都成了密文，哒哒哒的木鱼声让他天旋地转。
像是堕入一个梦里，他恍然间看到有人正从长长的楼梯走上来：“天道尊者，娑婆神定，吾自愿……”
那人念着一段话一边往上面走，声音温凉虔诚，就这么一步步往天上走去，离他越来越远，可他的脚却像是在原地生了根，完全没法动弹。
沈暮沉眼睁睁的看着他走顺着那没有尽头的长梯一直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有风把眼前的迷雾吹开了，那长梯上的人也随着风一吹变成沙烁洋洋洒洒落了下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风裹挟着沙烁从他掌心中穿过，再抬头去看那长梯，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一个人就这么在他眼前诡异的死亡了，沈暮沉都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还感觉到很虚无缥缈，这世间似乎无论什么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可那风还在吹，裹挟着沙烁在他周围盘旋，直到越来越大将他整个人全部吞没，直到黑暗遮住最后一丝亮光，黑色的沙烁疯狂的进入到他的身体中，他这才感觉到疼痛。
真的好疼好疼，强烈的痛感让他直不起腰来，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恍惚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东西带了一下，沈暮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他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痛苦，来自心口，来自魂魄。
这种痛感让他从那种虚无缥缈的境界中出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与魂魄的颤栗。
江随流皱着眉头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刚刚入了迷障？心魔？”
沈暮沉从江随流身上起来，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才没有继续往下滑落：“我看见一个人在走一条看不见首尾的长梯，口中似乎还念着什么经文，然后有风吹过来，那人就变成沙烁消亡了，那诡异的风裹挟着沙烁打入我的体内。疼得我站立不住。”
江随流听完这话，转身去看这寺庙的香火，没有其他特别的，香火铺子里到处都是，甚至还十分不值钱，可他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蹊跷来，可又放心不下沈暮沉的异状，道：“下次再来吧，我们先回去。”
沈暮沉摇头站直了身子：“师兄多虑了，这点小问题还不至于要退回去。”
江随流的脸色却十分不好看：“我现在……”很讨厌江州，可最后这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曾经他喜欢这里繁华热闹，喜欢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可是现在回头一看，一切的不对劲都从江洲而起。
“师兄还信不不过我吗？”沈暮沉向江随流伸手，苍白的脸上都是笑意，没有虚假讨好，是真的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