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万两？
周小粒有些吃惊，“大公子许是误会了，我来渠武山并非为了……”
“我知道，”冷言霜拦了她的话，“你是千鹤带来的人，我自然相信你。”
虞千鹤……
周小粒倒是对冷言霜的态度有些讶异。
依着他话里的意思，只怕那虞千鹤在他的心中并不是什么不堪的人。
可他那般顽劣又不知礼，冷言冰也对他分外看不上眼。这冷言霜为何又如此不同，倒对虞千鹤高看一眼？
又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
“周大夫在想什么？”
冷言霜看着周小粒，“如果周大夫没有异议，就请随我移步内室。”
周小粒一时倒是不知如何拒绝，只得点了点头，暂且将他的承诺抛在脑后，随着他进了内室。
厚重的两道帘子被丫鬟掀开，周小粒刚踏上一道矮阶，便被屋子里闷热腐坏的气味熏得下意识地堵住了鼻子。
瞧着冷言霜回了头，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移到了身侧。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
“没关系，”冷言霜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沙哑中微带着几许温柔，“家父自从患病，便十分怕冷怕风，且性子也幼稚固执起来。但凡是他住过的屋子，他都不许人通风打扫，所以……”
“我……我明白。”周小粒赶紧应声。
想了想，她又皱了眉，“你说冷老山主性子变得幼稚……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不懂的地方，”冷言霜有些迟疑，“家父自两年前开始时常忘事，便是从这九泰厅走回住处，也经常要兜着这渠武山的外环走上三五圈才想得起来。”
“最近这半年里，家父忘事忘得愈发严重，性子也暴躁固执起来。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幼稚得像是三五岁的顽童，甚或比那顽童还要……”
冷言霜叹了口气，又朝着里头示意了一下，带着周小粒行至了冷老山主的床前。
那股难闻的味道又加重了几分，酸臭刺鼻，甚或带着些排泄的味道。
冷言霜担心周小粒对这味道排斥，刚要令人送了面纱过来，便见周小粒抬手去摸了摸冷无的脉象。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冷无似乎已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面容异常安详。若非他的胸口还在微微浮动，周小粒甚至会以为他的呼吸已经暂停，人也没了生命体征了。
“你说他经常昏迷，性格也变化许多，为何方才又可在人前如常说话？”
一边说着，周小粒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拂上冷无的前额，在那暗紫色的痣上按了下去。
“说来也怪，”
冷言霜的面上似有困惑，“家父多半的时间昏沉睡着，醒来的时候也如幼童般吵嚷叫骂不止。可在某些时候……”他看了看周小粒，“家父就会恢复如常，还会……还会与我讲知心话，甚至同我道歉……”
冷言霜絮絮地说完，方才发现周小粒正凝神盯着冷无的额头看。
“周大夫……在看什么？”
周小粒却没吭声，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红痣上头的小字细看。
阿尔茨海默症，
暂无药可医。
健康度：百分之十五。
周小粒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口气。
她果然猜的不错。
其实，在冷言霜说起冷无的症状时，她的思绪就已经飘回了十几岁的时候，也就是她的祖父得了这个病的时候。
说来也怪，周小粒的祖父一生性格开朗，温润善良，也从未做过什么歹事。可不知怎的，偏偏是他在六十五岁的年纪患上了这个症候，不过三年多的时间，便撒手人寰了。
这也是周小粒为何一定要从医的原因。
在后来学了医学，网络也发达起来的时候，她才着重研究起这个病来。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老年人在经历某些巨大的变故的时候，也是会诱发这种可怕的疾病的，并非全然因为性格的缘故。
而那时的变故，也就只有她父母吵架离婚这一件事。
在想通了这件事后，周小粒再也没要过父母一分钱，也没再与他们见过一次面。
眼下看着昏睡得如同孩童的冷无，尽管他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她还是心潮澎湃，思绪万千，眼下也有些潮湿了。
“周大夫？”冷言霜感受到周小粒的情绪，有些小心地开了口。
周小粒这才回过神来。
“冷老山主……”她顿了顿，将眼角的泪拭了下去，“冷老山主的病，名为阿尔茨海默症，是一种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
“什么？”冷言霜有些没听懂。
周小粒想了想，又道，“这么说吧，只是这样可能有些残忍，”
她看了看冷言霜，“老山主的病，也可称之为……老年痴呆症。”
这几个字比方才浅显许多，冷言霜听了，面上也有些凝重。
半晌，他才给冷无盖了盖被子，又期待地看向了周小粒。
“那……周大夫可有什么……”
“无方。”
周小粒摇了摇头，表情很是沉重，“这个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医治的方法。我们……我们只能进行一些基本的心理社会治疗或者扩张血管，改善脑血液循环这样的方法延缓其衰退程度。”
虽然对这些专业的术语有些糊涂，可冷言霜还是大概地明白了周小粒的意思。
“我……”
他有些迟疑地叹了口气，又带着周小粒到了外间，“我其实对家父的病是有预期的，正如我方才对你所说，家父的意思，只是想顺利度过眼前这十五天而已……”
“为何是十五天？”周小粒有些忍不住地开了口。
冷言霜的表情却有些为难。
“这……”
“好了，我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周小粒笑了笑，“我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给冷老山主治病，其他的一切和我没有关系。”
“多谢周大夫的善解人意……”
冷言霜刚说出这句话，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一脸惊喜地看向了周小粒。
“周大夫的意思……”他似乎有些激动，“周大夫是觉得家父还有希望？”
瞧着周小粒点头，他白皙的面颊上都现出几分红晕。
周小粒却有些好奇。
“你为何如此相信我的医术？若我不能挽救冷老山主，岂不是……”
“方才我在前厅看见你为宁云庄少庄主医治的时候，就知你绝非凡俗。”冷言霜正色道。
瞧着冷言霜笃定的模样，周小粒的心里倒是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