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马车内,苑祁正见周小粒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的冰霜更甚。
“这人竟如此大手笔,只怕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周小粒没瞧见苑祁正的表情,有些狐疑地开了口。
见他未吭声,又掀了帘子,朝着那陈府的大门看了看。
“脑子拎不清的人恐怕是你。”
冷沉的声音自身后而来,听得周小粒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回了头。
却见苑祁正冷眸微抬,面上略染一层薄怒。
“你怎么了?”
她有些疑惑,殷红的嘴唇似有魔咒一般,“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话未说完,眼前的人便陡然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樱桃小口含入嘴里。
辗转缠绵,缠绵辗转。
直到周小粒完全屈服于他的攻势,他方才放她一条生路。
她大口地喘息起来。
“苑祁正,你就是个流氓……”
她的面颊红润,清透的眼中微微涌上一层红晕,“我是个独立的人,不可能事事依附于你的意志,你最好弄清楚这一点!”
马车停下,她义无反顾夺门而去。
留下苑祁正在马车内怔忡良久,直到小厮告知有人来见,方才下得马车,朝着书房而去。
冷旋正等候于此。
见得他来,便回身将门关好,立在了书房正中。
“可打探清楚了?”
寒霜般的声音听得冷旋微微滞了一下,复而抬起头来。
见他背朝自己,又若有所思地垂了头去。
“那陈府非同一般之处,机关暗道随处可见,便是属下懂些奇门之术,也只打开了其中两道密门。”
冷旋说着话,小心翼翼地从胸口掏出了一封薄信,“这是藏在一处密门之内的信笺,请少爷一阅。”
闻听此言,苑祁正回了头,将他手中的信笺取入手中。
待得查看一遍,方才沉声开了口。
“可有第二人发现你的行踪?”
“无人。”
冷旋答毕,面上又露出几分担忧,“那陈壁却不是心宽之人,只怕早晚要发现这密信失踪之事。”
等待良久,却未闻苑祁正回答。
略抬了头,才见苑祁正倚在靠背上,面上微带几分倦色。
“少爷……”
“无妨,”苑祁正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抬眼看向了他。
“盯紧陈壁,无论有何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来告知于我。”
略微沙哑的声音,听得冷旋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思忖半晌,到底是垂头应了声,推门而去了。
留下一室静谧。
苑祁正仿佛一尊雕塑一样坐在椅上,若非胸口微微起伏,只怕旁人会以为他没了气息。
过了不知多久,他方才睁开了眼。颀长的身影移至书架跟前,只轻轻地移动了那白瓷花瓶一下,便听得“咔哒”一声脆响,雪白的墙壁露出一半指宽的缝隙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从那缝隙中拈出了一张薄纸。
宣纸泛黄发脆,明显是很古老之物。
苑祁正深吸一口气,白皙的脸颊已泛上一层病态的红晕。
待得将宣纸摊于掌心之时,眉间的痛意却忽而涌现。他扶了墙壁,剧烈地咳了起来。
再不敢看上一眼,他将宣纸好整以暇地重新放入壁缝之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接下来的几日,苑祁正没再来找过周小粒,周小粒也赌气不肯找他。
闲极无聊时,只能在药材行里打发时间。
只是如今正是年节之时,除了偶有因食多而积滞的病人,便再无其他了。
一转眼,便是元月十五。
药材行的几个小厮早早地就告了假,说是要回去陪爹娘媳妇。就连药材行的管事也挂着住在另一县城的孙子孙女,周小粒见状,索性便给他们一齐放了假。
如此,她倒是越发闲得无事可做。
到了傍晚的时候,便打算着要去睡了。
还是房里新来的丫鬟小乐缠住了她。
“不许睡,”小乐性子活泼,很受周小粒的喜欢,故而也格外娇宠了些,“今日可是一年一次的闹花灯,奴婢听说,外头的花灯已从街头挂到了街尾,热闹得很呢!”
瞧着满脸兴奋的小乐,周小粒却是懒懒的。
“花灯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宣纸包着烛台罢了,”
她拈起床边小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却同嚼蜡一般,“这样的日子,正适合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去药材行值早呢!”
说罢,转身便往床上去。
小乐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夫人果然大度,竟连这样的场合都撒手让少爷去胡闹。”
话里竟有些许的不忿。
周小粒微微怔忡了一下,看向小乐的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竟不知?”
小乐一股脑儿地把苦水倒了出来,“这几日来,少爷不来见夫人,可是因着与花月楼的那位九月姑娘常在一处呢!”
她说得分外认真,听得周小粒的心却是咯噔一下。
九月?
她还记得此人,便是那老鸨来与苑祁正提及的那位“暗恋他已久的姑娘”
可当时他不是信誓旦旦,只说他们只遥遥见过一面吗?
不知怎的,周小粒只觉得心里酸酸的。隐于深处的不安全感和逃避感在作祟,让她下意识地便钻进了被窝。
“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含含混混,听得小乐越发着急了。
“夫人……”
“好了,你出去吧。”
她闷闷地开了口。小乐听闻,却是干瞪眼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果真没有动静,也只得出去了。
听得竹门悄无声息地合好,周小粒却仿佛溺水的人一样,喘着气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瞧着已暗的天色,又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
睡觉,睡觉!
不就是去见什么九月姑娘么,她不去找他,难不成还要他为她守贞不成?
她暗暗劝自己,可一回身,却蓦地想起那日他静立在她床边的情景。
颀长如玉的身影,宽厚温暖的怀抱……
可那又代表什么?
他们明明半点关系都没有,连亲事都是假的。
她灰心丧气地翻了个身,手却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温软的触感还在眼前,好像他刚刚吻过她一样。
难道他不该为她负责吗?
她的心里陡然升起几分怒意,把浸满心头的酸涩感冲了个一干二净。
吻了她,就该对她负责才是啊!
“小乐!”
周小粒猛地坐起身,利索地打开了衣柜门,“我改主意了,咱们出去看花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