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灵雨的生辰宴没过几日,“郡主与向家公子定亲”的消息在幽州城中不胫而走。
只是,与这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郡主深夜访向府,向家雨夜赶人出”的流言。
那日在无安寺里,冯若盈说,冷灵雨是因为被宸王当作诱饵,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向子慕派人去查了,才知道,这些并非虚言。
在冷灵雨五岁的时候,本朝初建,正是内忧外患之时,宸王为了稳定朝纲,带人围剿前朝余孽,奈何那些人藏匿暗处,遍搜不出,无奈之下,宸王只得抛出自己最小的女儿冷灵雨作为诱饵,最终才将前朝余孽一举剿灭。
可在那一战中,冷灵雨也身受重伤,自此之后,宸王就对这个女儿格外宠爱,而冷灵雨也就变成了现在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
若她投生到一个普通人家,是不是也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你们听说了吗,小郡主偷偷来过我们府上。”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咱们家公子对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可是看不上眼,连送都没送下。”
“要我说,现在的女人,要是都像这小郡主一样恬不知耻,啧啧。”
“……”
向子慕出来散心,就听见府里的下人也在议论此事。
孟以也在旁边,他看着不动声色,捏着茶杯的手却紧了些。
“孟以,你说,那日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不过分,”孟以甚至还笑了笑,“一点都不过分。”
扔下这句话,孟以就走了。
向子慕让旁边一个小厮,把窃窃私语的那堆人给叫了过来。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垂首不语。
“看来,是我府里的活儿太清闲,堵不住你们的嘴,对吧?”
“没有,没有——”那些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拉了下去。
“既然我这府里留不住人,你们便另找活计吧,来人,把他们的工钱结了,以后,不得再踏进向府一步。”
直到人都退下了,向子慕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呢,他们说的是小郡主,干你何事,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都遣走?
不是不是,他只是看不惯这种嘴碎的下人罢了,才不是为了冷灵雨,对,没错,就是这样的,不是为了冷灵雨,就是他自己看不惯这种人。
“公子,公子,不好了!”
“又怎么了!”
“李……李林,李大公子,带了一群人,把咱们的府邸给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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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冷灵雨将自己关在了房中,把府中一个颇为精通女工的婢女给招了进来,其他人一概不让进。
闲花和珠萝被赶到了门外,她们两人在冷灵雨眼里,就是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像这种闺阁女子的细活儿,一定是一窍不通的。
珠萝在门外生闷气,“郡主也太看不起我们了。”
闲花冷哼,“就你这个急性子,能学得会吗?”
珠萝听着就来了气,“怎么不能学,我手好脚好的,学个女工还能学不会吗?”
闲花没有再理睬她,不过看向她的目光显然带着深深的怀疑。
珠萝就是嘴上逞强,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试过一次便彻底放弃了,挑针引线的这种精细活儿实在是不适合她。
不过,说是这么说,面子上却过不去,珠萝接着道:“那些臭男人,整天只会盯着女人做这些,娶个妻子还要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什么贤妻良母,都是扯淡,那些男人也见不得多有能耐啊,再说了,女工这种,买台缝纫机不行吗,又省时又省力。”
闲花被珠萝说的“缝纫机”引起了疑问,“缝纫机,是什么东西?”
珠萝自觉失言,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我家乡那边的,这里估计没有。”
闲花与珠萝是一起拜师学艺的,后来两人都被宸王招了来保护冷灵雨,故而闲花并不知道珠萝家乡何处。
珠萝父母双亡,闲花还有个娘,只是平时一直呆在宸王府,见面机会也不多。
珠萝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她听不懂的词语,每个字她都懂,偏偏合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珠萝朝着屋顶上喊了一声,“你们两个,会女工吗?”
高恩、高泽两人异口同声道:“不会。”
珠萝似乎很惋惜,叹气道:“你看看,你看看,男人不会这些,就从来没有人去怪他们。”
高泽耳力一向不错,听到了这番言语,率先把话头引向了自己的兄长,“哥,你看看,就是因为你不会女工,才会到现在都没人愿意嫁给你。”
虽说高泽“目无尊长”的习惯由来已久,高恩还是朝他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高泽却是不依不饶,“那不行,我得管啊,你要是不赶紧娶一个,那我怎么成亲啊,这叫,长,幼,有,序。”
高恩剜了他一眼,年纪尚小的高泽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嘻嘻笑道:“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屋里的冷灵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五颜六色的丝线像是故意跟她过不去一样,才绣了两针,线就缠得她满手都是,还不断地打结,被她用力一扯,就断了个七零八落,导致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的那股线溜到哪个犄角旮瘩里去了。
一气之下,她将那些丝线全部揉在一起,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她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又将那些线一根一根地拾了起来,放在针线筐里,先找着一个线头,然后将那些缠得紧密的丝线一根一根分开来。
旁边的婢女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劝道:“郡主,要不,就让奴婢来吧。”
冷灵雨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小寒,你说这缝哪个更好看啊?”
冷灵雨举了两个袖子,一个是鲜艳的红,一个嫩嫩的绿,小寒扯了扯嘴角,视死如归般指了绿色的那个,“这个吧。”
“绿色?”冷灵雨也觉得很不错,当下就动起手来。
小寒闭眼祈祷,向公子,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我也是情非得已,比起顶着一个红袖子招摇过市,还是绿色要稍微低调点吧……应……应该吧。
这件衣服是月白色的,相较来说,确实是绿色要挨得近一点。
当小寒睡了一觉起来,终于看见那命途多舛的袖管,经历了无数次的拆缝后,终于勉强与那件衣裳连为了一体。
冷灵雨对自己的手艺颇为满意,缝完还拿起来观赏了一下。
闲花和珠萝在外面等得也开始打盹了,忽的听冷灵雨在里头喊道:“闲花,珠萝!”
“我们现在就去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