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去山上摘菜的时候,突然碰见了一个黑衣少年,那人看起来长得和她差不多大,眉眼之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就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他明明是在对她笑,她却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就想离他原点。
那人挡在她前面,正好堵住了她回来的路。
“我……我要回家了,能麻烦你让一下吗?”
她小心地斟酌着措辞,生怕自己一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他,虽然与这人素不相识,可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害怕,少年言笑晏晏,那笑像一个很深的漩涡,你看久了,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沦。
小音心神不定,总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她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不会是个哑巴吧……小音心里这样想着。
她绕过少年堵住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隙,只要她憋一会儿气,然后收住肚子,便能轻而易举的从那里面穿过去。
当她正暗自庆幸,自己即将离开这片沉闷的天地时,那个少年终于开口了,“你……身上的那颗丹药……哪里来的?”
少年说话的声音沉郁而又缓慢,听起来冷冷的,不带一丝情绪。
“啊?”小音身形一滞,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她身上带着一颗丹药?
那丹药是她娘给她的,说是那位向公子不要了,所以给了她娘。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娘,见识不多,她看着,倒像是个好东西,便偷偷存了下来,以后有机会进城的话,便拿去集市上问问,没准儿真的是什么奇珍异宝,就算不能强身健体,万一还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呢?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小音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愈发觉得他高深莫测。
“我告诉你哦……这丹药可是个好东西,它值很多钱,把它卖掉的话,你以后便会吃穿不愁了。”
“真……真的?”小音吓傻了,她从小就生活在这青山村,还从未听说过,仅仅是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丹药,也能卖出这么多钱。
“当然是真的。”少年怕她不信,还特意举起右手,对天发誓道:“我要是骗了你啊,我就要受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这誓言十分恶毒,少年说起来却面不改色,小音看他这个认真的样子,也渐渐地消了点疑虑,可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
难道是想趁着四下无人抢劫吗,他说这颗丹药非常值钱,莫不是想将它据为己有,然后把她也斩草除根吗?!!
这么一想,小音寒毛直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几步,眼睛里全是警惕与戒备。
少年对她的动作不以为意,还柔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抢这个东西的,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他说着笑出声来,好似看透了小音的心思。
嫌站着累,他还找了块空地坐下来,然后翘着二郎腿,等着小音的回答。
小音抱紧了自己的菜篮子,把它放在胸前,好像这样一来,她就会更有安全感似的。
“我我……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小音听得这话直摇头。
“是吗……”少年有些无奈,“我怎么觉着,你对住在你家的那个向公子,有非分之想呢?”
“没有没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自己的心思被戳破,小音涨红了脸,“你又不认识我,别在这里胡说,我……以后可是要嫁人的。”
“哦?”少年斜斜地瞥了她一眼,那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点戏谑,“难道是我猜错了不成?啧,这可就不好办了,这个向公子啊,说来还是我的朋友,他家在幽州城里,可是富甲一方的人物,想嫁给他的人啊,从他家门口都能排到幽州城外了,可惜啊,他眼界高,平常的女子看不上,他就觉得,那些人就是因为他家有钱才想嫁给他,没一个人是真心地,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成亲。我看小音姑娘,大方温柔,以后要是能嫁给他,必定是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若是如此,我也算是为我这朋友寻了一桩好的亲事,小音姑娘,你说,对不对呢?”
少年说话之间娓娓道来,并没有什么强迫之意,小音看他眼神似乎比刚才真诚了些许,心里也有些动摇,可她还是忍住了,她又问道:“既然你是向公子的朋友,为何没有和他一起呢?”
“哎……我这朋友吧,他就是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儿,总觉得命中注定的自然会来,可是……姻缘这种东西,若是不好好把握,丢了可就不会再来了,我就是怕他不同意,所以才偷偷来找小音姑娘的。”
小音虽是半信半疑,但还是被他说的有些心动,她想了想,又愁眉苦脸道:“可向公子在我们家住了这么多天了,从来都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我要是直接去找他……会不会显得我太随便啊?”
“怎么会呢?”少年提醒道,“你身上可不就有一个绝佳的理由?”
“你是说……这丹药?”小音想到方才少年说,这丹药价值连城,既然……已经到了她的手里,她可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再给出去。
万一向子慕根本不领她的情,她不就是人财两空?
少年似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他又说道:“你也不必直接把这个真的拿去还给他,喏,”他递过去一颗几乎一模一样的丹药,“我这有一颗差不多的,你就把这个给他就成,若是那个混小子丝毫不感激你,你就自己留着,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少年想得如此周到,反而让小音生了疑心。
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面前,口口声声地说是向公子的朋友,言语之间虽然都是在为他们两人着想,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事……就让小音姑娘去做吧。当然,你也可以不听我的,毕竟你我素不相识,你对我怀有戒备之心,也是应该的。”
静了半晌,小音还是接过了那颗足以以假乱真的丹药。
成不成,总得试了才知道。
这个向子慕,可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这辈子……能不能离开青山村,可全都要靠他了。
小音似乎已经看到……她未来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看着小音的身影渐渐走远,少年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他突然轻轻地笑了笑,自嘲道:“无礼,我现在说话……可是越来越像你了。”
他语气里含着抱怨,可说到“无礼”的时候,他神色格外地温柔。
“咚咚咚——”
向子慕正在为自己的错误而苦恼,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本以为是冷灵雨带着珠萝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来人会是孙大嫂的女儿——小音。
小音看着他,耳际浮出微红,两只手绞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紧张,她问:“向公子,我能进去坐一下吗?”
“哦,可以啊。”
向子慕也不知她来此何意,只能先把她放进来。
她进了门,扭扭捏捏地就是不坐下,让向子慕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迅速蔓延,向子慕只得先开了口:“不知小音姑娘,来此何事啊?”
“那个……向大哥。”
这声“向大哥”一出来,向子慕的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他以前被小郡主叫做“小乞丐”,都没这么膈应过,怎么这声听起来貌似很礼貌的“向大哥”,就搞得他浑身不舒服呢。
要不是还得保持君子风度,向子慕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扭捏作态的女人给撵出去。
刚才他扫了小音一眼,便觉得这姑娘不对她的胃口,表面看起来傻,其实还有点心术不正。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不得不说,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是很准的,就比如这次。
小音确实存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娘年纪轻轻地就当了寡妇,一心一意地守着她那个死去的爹,可是她不一样,她不想和她娘一样,一辈子困在这个少有人至的青山村里,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名节,在这里守一辈子,这样太不值得了。
她才十四岁,孙大嫂就已经给她说了好几门亲事了,是她死活不肯,她才不想嫁给那些碌碌无为,毫无上进心的男人,她要嫁的男人,一定要能把她从这个村子里带出去,然后带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青山村很少会有外人来,就算有,也都是些灰头土脸的迷路人,小音还从没见过,像向子慕这种,光看着就是一身贵气的人物。
第一眼,她就看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