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被他看见她这副模样,非得唠叨她三天三夜不可,苍天啊,保佑她在酒醉之后千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草草套了外衣,待小童和小和尚都走了,珠萝就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无安寺她偷摸来过多次,记下寺中之路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个点儿,僧人应该都在前院接待香客,少有人会跑到后院来,这可是她逃走的最佳时机。
这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人一看便是心怀不轨,正庆幸自己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的功夫炉火纯青的珠萝蓦然被一人挡住了去路,她正想破口大骂,哪个混蛋竟敢挡了姑奶奶的路!
抬头一瞧,麻布僧袍的男子微笑地看着她,缓缓朝她作了个揖,珠萝心道,完了,这下子是躲不过去了。
“参见三公子。”
此人正是冷修宜。
昨夜孟以把喝得烂醉的珠萝送到他手上,这丫头,多年不见,酒量还是一样的差,偏偏还喜欢逞能,刚扶好她,就被吐了一身,那可是他最爱的僧袍,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心疼。
“清醒了?”
珠萝嗫嗫嚅嚅道:“清醒了。”
“昨夜,我酒醉之后,没做什么出格之事吧。”
冷修宜笑道:“没有,不过就是吐了我一身,然后把我房间的经书差点给一把火烧了。”
珠萝哈哈哈地笑,怎么看都像是在缓解空气中的尴尬气氛,“这,这确实过分了点,请三公子不要怪罪。”
见珠萝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冷修宜不再打趣,“清醒了,便早点回吧。我方才去房间送饭,知道你定是偷偷跑出来了,那,我就不留你了。”
不留?不留那是最好的了。
反正也没结果,还是不要牵扯不清了。
珠萝望着他清清淡淡的眉眼,他就这样微笑地看着她,就足以让她多年的心里建设土崩瓦解。
不应该啊,她印象中的冷修宜应该是严肃的,古板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年级尚小的富家公子,他很少笑的,她唯一见过的几次,都是因为他功课好,被夫子表扬了。
现在怎么……冲着人就笑,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怎么不说话?”
“没,没有啊,”好像那个盯着她读书严厉小先生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就是觉得,三公子好像爱笑了许多。”
爱笑?他一直都爱笑啊。
只是在她面前,总爱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罢了。
每次她被夫子表扬,他都会偷偷地笑,可惜了……她看不见。
“怎么酒醒了,就开始奉承我了?”冷修宜打趣道,“是不是想从三公子这儿蹭顿饭。”
珠萝也笑了,“那三公子,肯不肯赏我一顿呢?”
“珠萝姑娘赏脸,我自然得好生伺候着。”
“伺候”两字说出来,两人都知道是在开玩笑,这么一来,疏离感倒是散了很多。
“那你等等吧,寺里的午饭,到了午时才有,我给你做了粥,你先去吃,别饿坏了。”
在晨光熹微中,珠萝望着冷修宜笑,“好。”
到了午饭时间,冷修宜给珠萝打了一份饭菜,送到了房间。
两人坐着吃饭,沉默无言。
珠萝闷声吃饭,冷修宜时不时地夹菜放到她碗里,不想两人在一起的氛围如此尴尬,珠萝就先开了口: “三公子,你在这寺里,过得还好吧?”
这个问题其实很多余,珠萝老是溜进来,冷修宜过得好不好,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她就是想和冷修宜多说说话,他们俩见面,也是见一次少一次了,放纵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要是放在以前,珠萝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卑微的一天。
冷宜修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笑道:“挺好的,对了,你帮我转告大哥,他每月送来的那道红烧肉甚合我意,只是,还有一年我就要受戒了,到时候就无福消受了。”
珠萝神色一僵,“我一定会转告的。大公子向来疼您,这接下来的一年,大约还是会每月送来的。”
耳边有靡靡佛音传来,冷宜修似浑然未觉,只是看着眼前头低的快要埋进尘埃里的小丫头,轻声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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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灵雨很头疼,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元遥,这人是什么来头?
初次见面,就说要娶她,还说什么“我终于找到你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宸王偏偏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这不就是默认了,元遥可以和向子慕平等竞争?
这是为什么,难道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还有,为何她看见元遥,会觉得似曾相识,他们明明没有见过。
冷灵雨面前的书桌上摊着一张纸,上面记录了她和向子慕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她垂着眸,使得眼神看起来分外地深邃。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时的她眼神清明,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向子慕的画像,心里疑惑横生。
珠萝说她发病了,所以才会对于青山村一点记忆都没有。
发病?若她真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冷灵雨,或许真的能相信,可她……不是。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也由不得她想那么多,既然向子慕已经开始对冷灵雨燃起爱情的小火苗,那她的计划,就是快要成功了。
“这可真是难办啊。”
戏做久了,连她自己都要分不清真假了。
向子慕那小子,对她还真挺不错的。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似是有点惋惜,“向子慕啊,你对我这般好,还真是让我不舍得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