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生走之前,回首看到燕欢翻出了厚厚的簿子,又让人去找人,对着珠萝留下的画像一个个地对。
看来,这燕喜宫的事务确实挺繁杂,她倒是落个清闲,爱来就来,爱不来就不来,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给熬成了这个样子。
有点……于心不忍。
况且,这归根结底,都是她的错。
没两天,旨意就下来了。
燕欢拿到的时候,感觉像做梦一样,她……她竟然被提拔为燕喜宫的宫主了!
传令的人说,离生身兼数职,忙不过来,燕喜宫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她了。
离生后来又来过一次,问她,一个人管理这么多人,会不会很累?
燕欢却回答说,她从小到大没有享过福,就连飞升,也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自从她来了天界,一点都不敢懈怠,就怕有人说她懒惰。
可她没想到的是,天界不比人界,这里的神仙大多历经风霜,没那么多空管别人的事,就算有时候嚼嚼耳根,也只针对某些身居高位的神仙的风流韵事,没有谁会管你是不是偷懒,是不是把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所以,燕欢兢兢业业地在燕喜宫里呆了这么久,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天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如今,这道旨意一下,她再也不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仙了。
“离生殿下,这旨意……是您?”
她还没说完,离生就摇了摇头,“与我无关,这是你应得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
那边,珠萝刚回了月老宫,就看见殿前站着的小宜。
双手交叉叠在身前,一个脑袋时不时地往前一探,没看到有人,又瑟瑟地缩了回去。
像块望夫石。
珠萝现在一看到他,就想到冷修宜。
如果,他真的是冷修宜……就好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一会儿,小宜已经看到了她,“殿下,您回来了。”
他等了很久,看见珠萝的时候,却还得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小宜支支吾吾道:“我来这里打扫,正准备进去呢,就看到了殿下。”
意识到自己似乎靠的近了,小宜又往旁边挪了一下,确定这是珠萝规定的安全距离后,才停下来。
“小宜,你喜欢吃红烧肉吗?”
“喜欢,”他抬眼看着珠萝,“我以前有个妹妹,她总是偷偷地来给我送红烧肉,她还故意不让我知道是她送的。”
珠萝听得心咚咚跳。
“妹妹,你以前还有妹妹,好像没听你提过。”
小宜亦步亦趋地跟着珠萝,“有的,她不是我的亲生妹妹,只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那她……为什么要偷偷地给你送,却不让你知道是她送的呢?”
珠萝看住了他,那眉那眼,那笑的神情,浑然就是冷修宜……他到底是不是冷修宜?
“因为……她觉得我不喜欢她。”
珠萝看着他的那双眼,眸子里清清澈澈的,什么也没有,除了她的身影。
她有些想哭。
“可你大概从没说过……喜欢她吧,你不说,她怎么知道呢?”
“是啊,”小宜把他终日放在身前的手,叠在了身后,如冠玉般的脸看着她,“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他竟然还在怪她,不说实话?
她当时只是个小丫鬟,又没有测到自己的姻缘,哪里敢大放厥词地说喜欢他,他又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尘世中地东西什么也不要,一个人躲到了无安寺,还与那个苏柔儿亲亲热热的,她怎么能知道她的真实心意呢?
“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珠萝委屈地哭了出来,眼眶红红的,泪怎么也止不住,就像她第一次吃到他做的红烧肉一样。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像极了一幅画。
燕欢来告诉离生,珠萝说不用再找人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
那天,为什么偏偏是小宜没来?
冷修宜估计是那时候就想与珠萝坦白了吧。
原本,他只是想以小宜的身份陪在珠萝身边,可没想到珠萝会跑去人间,打听到了他已死的消息。
人界的他,确实已经死了。
他也没想到,就因为少年之时早早地带发修行,竟然这么快就福德圆满,飞升了。
他先死到了燕喜宫,那边的人把他分配到了月老宫。
冷修宜也没想到,月老竟然会是珠萝。
想起之前,珠萝一直在躲他,他就在想,是不是珠萝并不喜欢他,才会走的如此毅然决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飞升了,才保留了所有与珠萝、离生相关的记忆。
但他不能确定珠萝的心意,就只能先瞒着自己的身份。
他也一直在催眠自己,你只是小宜,并不是什么冷修宜。
直到那一天……珠萝吃到红烧肉的时候,哭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吃,毕竟,像他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确实没下过厨。
再后来,他看到珠萝匆匆忙忙地下界,知道了一切。
他就知道,要瞒不住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非人类?”
冷修宜道:“那天,是姑姑和向子慕的婚礼,我带着苏柔儿去了向府,谁知道变故突生,我忙着给向子慕找大夫,却在找大夫的路上,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在消失,不仅是关于我姑姑的,还有你,孟以,我发现了不对劲,却阻止不了这个过程,后来,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拿着一本簿子,皱着眉头在看,看到我之后,就说,我的这一世已经结束了,要我跟着他走。”
这个人,冷修宜不说,珠萝都知道是谁。
这么单刀直入的,只有文昌了。
天帝早就和他说过,飞升的人,一般都不太相信自己会成神仙,虽然大家都读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圣贤书,但是大部分人都觉得这只是迷信。
聊以自慰罢了。
就连冷修宜这种在无安寺修行的人,文昌对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都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