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太过颠簸,婢女扶着她,道:“夫人,千真万确的,奴婢有一个亲戚在宣政殿是执勤的小太监,之前奴婢就嘱咐过他,娘娘要是有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奴婢。”
许夫人六神无主的,喃喃道:“瑶儿身边的人怎么也不来报个信呢!”
婢女道:“肯定是被控制住了,皇上若要行刑,怎会给娘娘报信的机会。”
许夫人甚觉有理,心中越发不安,掀开车帘道:“快点,在快点!”
婢女见她脸都白了,有些担心:“夫人,您的身子受不了的。”
许夫人摆了摆手:“无碍,我担心瑶儿,我的女儿。”
马车一路疾驰,在宫门口停下,许夫人慌忙下车,一时心急,险些绊了个趔趄。
还是婢女搀扶着,这才稳住了身子,拉了拉身上的诰命服。
皇宫内院没有传召,不得入内。幸好许夫人早有准备。
她乃一品诰命夫人,朝廷命妇,侍卫们不好硬拦,便由一名侍卫带着她进去,只是婢女被拦在了外头。
许夫人到了宣政殿门口,与云伶碰了个正着。
“你这个贱妇,是你害我瑶儿。”她指着云伶,一副怨恨的样子。
枫叶看的背脊一凉,下意识的就想将娘娘挡在身后,云伶却微微抬手,将她拨开,道:“许夫人,你此言差矣,本妃几时害过你的女儿。”
许夫人阴狠一笑:“贱妇,休要狡辩。”
就在此时,殿内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听得许夫人脸都白了。
因为这正是她的瑶儿的声音,她最熟悉不过。
“瑶儿,我的瑶儿!”她想要冲进去,可门口的侍卫绝非摆设,如今里面正在行刑,岂会放她进去。
许夫人被拦在门外,听着声声哀嚎,脸都狰狞了:“你们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的女儿,我的瑶儿。”
侍卫们不为所动,木着脸一人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拦的严严实实。
她冲了半天都冲不进去,耳边听不到许梦瑶的声音了,顿时更加心慌,转头看到云伶,仿佛看到了救星,直接扑了过去。
“你行行好,你帮帮我,让我进去啊。”
云伶叹了一声,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拉扯:“夫人,本妃也想帮你,可实在是爱莫能助。”
许夫人呆呆地看着她,云伶又道:“宫中婢子用刑期间,不得任何人入内,这是规定,本妃也无法违抗。”
门口的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皇上先前说了若是伶贵妃来了,直接放行。
刚想要开口,云伶忽然瞥了两人一眼,顿时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下意识的闭嘴了。
许夫人像是终于恢复了理智,整了整衣摆,摆出了诰命夫人的架势,高昂着头道:“你们通禀一声,本夫人请求面见皇上。”
她客客气气的,侍卫倒也不为难,其中一个转身进去了,不过片刻就黑着脸出来了。
“皇上说了,不见。”
然后闭紧了嘴,一声不吭。
显然方才是被骂出来的。
许夫人没了法子,急得团团转,云伶见状便道:“夫人在这着急也没有用,不若回家去求求许太保,兴许还能救贵妃。”
许夫人狠狠地瞪着她,像是要将她撕成碎片。
云伶恍若未闻,略带惋惜的道:“若是晚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许夫人顿时心头一阵绞痛,她的女儿,为何会遭此劫难,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女儿就没命了!
她摘下头上的簪子架在了脖颈上,威胁道:“你若是不放我进去,我就横尸至此,也好去黄泉路上配我那苦命的女儿。”
云伶蹙了眉,劝道:“夫人莫要冲动,贵妃……会没事的。”
她只当云伶说谎,方才那几声哀嚎已经将她吓破了胆,再无理智。
侍卫对视一眼,同时粗声粗气的道:“夫人莫要为难末将。”
云伶道:“是啊,娘娘可不要再如此,惹恼了皇上,吃苦的是贵妃。”
许夫人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可又想不到,一心担忧自家女儿,根本听不进去她们的劝阻。
云伶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再劝,与侍卫们点了点头,进去了。
许夫人眼睛瞪的老大,指着她的背影质问道:“她怎么可以进去?”
“皇上早有口谕,伶贵妃自由出入宣政殿。”
侍卫一板一眼的答,许夫人气的够呛,只觉得脑中一根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老天不公,待我女儿如此残忍,今日我血溅此处,势必为我女儿讨回公道!”
她一甩手扔下了簪子,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一偏头朝那宫墙撞了过去,顿时血花飞溅!
心中最后一个想法便是,悔不该当初,将女儿送入宫中。
侍卫都来不及反应,就见她一头血躺在了地上,双眼禁闭,上前一看,气息已绝。
忙进去禀报。
云伶刚进殿不久,福身行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身后匆忙的脚步声进来。
“皇上,许夫人自尽在殿外。”
云伶骤然转身,一脸惊讶。
景南浔也站起了身,皱了皱眉:“死了?”
侍卫点头:“回皇上,末将已试过鼻息,绝无生机。”
景南浔心头一股怒火升起,又低吼道:“许太保治家不严,其夫人了断在宣政殿门口,脏污了朕的宫门,叫他进宫来!”
侍卫忙领命去了。
景南浔转眸看到了云伶,压下心中火气,轻声道:“爱妃,你去内殿坐一会,待朕处理完了,再与你说话。”
云伶福了福身,进了内殿,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般入殿。
许营刚到家,喝了口热茶,还是满心火气,没休息多大会儿,就听人说夫人进宫了,顿时心生不祥预感。
随后外头小厮慌忙跑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她……”
许营心一沉,一把把他推开,除了房门,黑脸侍卫站在门口,见到他就道:“许太保,跟末将走一趟吧。”
他跟随侍卫进了宫,看到许夫人时,饶是许营心狠手辣,也不免眼眶一红。
“夫人……”
他开口都有些哆嗦,往日没觉得夫人多好,可突然去了,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景南浔却没心思体恤他,冷声道:“将你夫人领回去吧,她身为诰命夫人,罔顾皇恩,以死要挟,自尽在朕的寝宫门口,你治家不严,也有罪过。”
许营不敢反驳,只能将不甘尽数咽下,低声应下:“是,老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景南浔微微眯眼道:“许太保,朕记得,苏州堤坝一事,向来是你负责吧。”
这是个美差,许太保握的很紧,骤然听他提起,心中打鼓,道:“回皇上,是老臣负责的。”
“林文近来表现不错,朕想他可以委托重任,许太保为国操劳,许夫人的丧事又要忙碌,便交给他来办吧。”
许营握紧了拳,死死咬牙才没有开口反驳,深吸了一口气道:“老臣遵旨。”
若仅仅如此,许营还好些,可接下来景南浔又从他手里拨出去几份差事,都是富得流油的差事。
偏生他现在连反驳都不行,险些呕的吐血,出去的时候腿都是打颤的。
景南浔权当没看到,当然也没有做的太狠,还是给了些许赏赐。
也正是如此,许营越发气的够呛。
这会儿子,是终于安静下来了。
云伶待在内殿,这殿中很大,她闲来无事就到书架上找了一本书来看。
正看的津津有味,景南浔进来了,脚步声响起,云伶就抬头看去。
却见俊脸近在眼前,吓了她一跳,呼吸一窒,面上就飞上了两抹晕红。
景南浔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里,低声哄道:“是朕错了,朕不应该怀疑你。”
云伶不为所动,想要挣开,可她的那点小力气如何和他想比,只好由着他,只是低着头不言语。
景南浔板着她的身子,将她转了过来,抵着额头道:“莫生气了,朕给你赔罪。”
他如此温柔,云伶却只觉讽刺,已经怀疑过了,这会儿才来后悔,岂不是晚了。
景南浔又哄了好几句,任他一言一句的连哄带发誓,云伶就是不说话。
没了办法,他叹了一口气道:“好吧,爱妃你说,你要朕怎么样?”
云伶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光似水般澄澈清亮:“皇上既有心赔偿,那就将思寐还给臣妾吧。”
景南浔连忙应道:“是是,你不说,朕也要给你抱回来的。”
云伶不可置否,他又低头吻了一下那粉嫩的唇瓣,道:“此事是朕的不是,爱妃要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
云伶没防备,被他亲了个正着,有些恼了,转头不理他。
他又是一阵哄,云伶这才逐渐展露笑颜,虽然笑意浅淡,却还是让景南浔一阵喜爱。
云伶窝在他怀里,垂下的眸子里尽是一片冰冷。
许梦瑶被打了三十大板的事,转瞬间传遍了后宫。
这一次所有人都是一致的幸灾乐祸,实在是她树敌太多,也是难免。
思寐被抱了回去,她一时气急攻心,加上后背的伤,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不过是碍于许营的面子,内务府还是用上好药材给她吊着命,这才维持着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