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慌了,只有九里还保持理智,他去叫了御医,太医院们来了四五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一进冷宫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帝王正搂着伶贵妃,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
伶贵妃身上与周围更是血迹斑斑,看的人心底发凉
老御医欲上前为云伶把脉,然而景南浔却被他惊了一下,骤然目光变的阴冷。
老御医解释道:“皇上,请让老臣为娘娘把脉。”
景南浔将云伶纤细的手腕递了过去,老御医忙伸手把脉,半晌后道:“皇上,娘娘中毒了。”
景南浔低头看着怀里毫无知觉的人儿,道:“治,倾尽全力。”
老御医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娘娘体内好像并不止是中毒,还有另外一种……”
他说不出来了。
其他御医便轮流上去,直到最后一位御医,略带迟疑得道:“皇上,老臣觉着,娘娘像是种蛊了。”
“蛊毒?”景南一脸的不可置信。
御医道:“是的,老臣原先在民间医治过这样的病人,不是生病,也并非中毒,没看过这种病的人,是绝对查不出来的。”
景南浔发觉怀中人温度越发降低,冰冷的仿佛是一个冰块,他有些慌了:“快去开药方,快去!”
老御医一怔,转头去了,却没有说的是,毒可解,蛊无救。
云伶正昏迷,喂药太困难了,她一口都咽不下去。
一碗药喂到一半洒了半碗。
景南浔不停的喂,一边给她擦拭,一边哄道:“伶儿,你乖,喝药了,喝完了身子就会好。”
可惜,此时的云伶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哪会有回应。
景南浔费劲了力气,总算给她把药喂进去了,御医又是针灸又是排毒,总算把毒解了。
可是……御医艰难道:“皇上,蛊毒无解,若不能找到下蛊的人,娘娘她……”
景南浔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什么意思?你们不能解蛊毒吗?”
御医们对视一眼,直接请罪道:“请皇上降罪,臣等无能为力。”
景南浔望着臂弯里苍白的小脸,这才发现云伶的鬓角居然有了白发,怔怔的抬手去摸:“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蛊毒会让娘娘迅速衰老。”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蛊毒居然如此可怕。
景南浔牢牢的抱着她,只觉得她好瘦,甚至能够感受到骨骼,一点重量都没有。
九里上前一步,劝道:“皇上,不若会宣政殿再说吧,这儿的环境也不利于娘娘修养。”
景南浔点点头:“对,对,回宣政殿……回宣政殿……”
话音刚落,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一张嘴便吐出去老远。
众人大惊:“皇上!”
九里动作极快,从袖中掏出了盒子,打开,拿出药丸给景南浔喂了下去。
梁子在一旁递上了一杯水,景南浔推开杯子,闭上眼就那么咽了下去。
胸口翻涌的疼痛似乎被压下去了不少。
他抱起云伶,起身往外走去。
九里忙跟上,回头看向怔忪的御医们:“还不快跟上!”
景南浔抱着云伶,一路回到宣政殿,并没有避人。
回到宣政殿,他将云伶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转头对桃叶吩咐道:“你去换一身衣裳,再将贵妃的东西取回来。”
桃叶应下,小跑着出了殿。
九里唤人送了热水进来,梁子和吴才忙前忙后。
景南浔望了一会云伶,心口越发的疼,深吸了一口气,换下了自己的龙袍,方才也沾上了血迹。
梁子端着热水进来,九里拿了汗巾递过去,景南浔抬手拂开,坐在龙床上,一只手握住了云伶的手,紧紧的。
仿佛松手就会找不到她了。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响起:“梁子。”
梁子顿时身子一哆嗦,跪在地上道:“奴才在。”
“自己去领仗刑。”
梁子顿时抬头,急声问道:“皇上,奴才做错了什么?”
景南浔的声音毫无波动:“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没有察觉吗?”
梁子一愣,九里也是一愣,低头看向梁子,低声道:“你做了什么?”
景南浔瞥了一眼九里,目光有些冷:“你的徒弟,你却不了解,什么人都敢往朕这里推。”
九里噗通一声跪下,整个人姿态极低:“皇上恕罪,奴才疏忽了。”
景南浔冷冷一笑:“是吗?九里,你敢说,与你毫无关系吗?”
九里怔怔的抬头看去,难道……皇上都知道了?
景南浔抬手轻柔的为云伶拨了下发丝,看到那缕缕白发,便越发压抑不住愤怒,叹息道:“你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九里只觉得恐惧,若皇上大怒,他反而会松口气。
闭了闭眼,有些后悔,应该在第一次察觉到梁子动手对付伶贵妃时,就阻止的。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伶贵妃无事,你们俩也会平安,如果……那便陪着她,免得,她路上孤独。”景南浔的声音越来越沉。
九里应声,拉着梁子退下。
到了殿外,梁子诺诺道:“公公……”
九里深吸了一口气:“去领罚吧,从今以后,对伶贵妃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是。”梁子应了,转身垂头丧气的走了。
九里叹了一声,自己怎么就糊涂了,没有拦着梁子,冷宫的嬷嬷敢那么对贵妃,全是梁子的吩咐。
不远处,桃叶匆匆而来,抱着云伶的换洗衣物,进了殿。
九里忙跟着进去,景南浔要了热水,亲自给云伶擦身,脱了衣服看到后背上的伤口时,便是一愣。
他怎么就忘了,这是为了他,才会受伤。
没有衣裳的遮挡,他才发觉,她瘦的可怕,那纤细的脖颈,仿佛一只手就能够握住。
将云伶收拾干净后,景南浔也躺了进去。
将她纳入怀里,温暖她冰冷的身子,然而效果并不大。
不知是不是蛊毒的原因,抱着她不过片刻,连景南浔身上的温暖都被冰冷覆盖。
九里端着药盒走了过来:“皇上,您在吃一颗吧。”
景南浔摆摆手,头也不回的道:“出去。”
九里没了办法,忧心忡忡的退了出去。
一片黑暗之中,云伶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她不知这是何处,更不知出口在哪,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他回头看来,狭长的眸子微眯,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伶儿……”
云伶怔怔的往前走,可是不管怎么走,都够不到他。
“你去哪里?”她问道。
“过来啊,伶儿。”他依然是这句话,嘴角还是那抹悠悠的笑意。
云伶脚步踉跄的追上去,然而越追越远。
忽然她瞳孔一缩,因为前方那道身影的脚下蔓延出了血迹。
云伶惊恐的发现,这血迹似乎流之不尽,她不停的摇头:“不……不要,你回来,你回来啊!”
可那人却像没有听到,头也不回的离开。
随之而来的是血流成河。
“景南浔……不要……”床上的人儿喃喃出声。
“伶儿?”景南浔正看着她,忽然听到了声音,不由得惊喜:“你醒了吗,伶儿,爱妃?”
“不……不要!”云伶面露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大吼一声,骤然睁开双眼,还有些迷茫和残留的恐惧。
景南浔被她吓了一跳,忙安抚她:“不怕,不怕,没事的,别怕。”
云伶深深的喘息着,转头看他,目光由茫然和空洞逐渐聚焦,定定的看着他:“你没事?”
景南浔摇摇头,柔声道:“当然没事了,你梦到什么了?那都是假的,别怕。”
云伶闭了闭眼,方才的梦实在可怕。
再睁眼,她左右看了看:“这是哪?”
“宣政殿,朕把你带回来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朕了。”景南浔保证道。
记忆缓缓苏醒,云伶想起之前的一切,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复以往的柔嫩和光滑,已经有了皱纹。
“我……老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疑问和隐隐的绝望。
景南浔心里一痛,低头不停的亲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不会的,怎么会呢,你不要乱说。”
“我要起来。”她看向景南浔的眼底。
“你还没有好,不要……”景南浔想要劝,可是看着她的坚定,便点头应了。
扶着她坐了起来,云伶道:“铜镜。”
景南浔一僵:“知道你爱美,可是你如今病容,还是别看了吧。”
“我要铜镜。”云伶摇摇头,执着的看着他。
景南浔没了法子,只好慢吞吞的去拿镜子。
云伶没有力气,便由他拿着,一看之下,伸手去摸:“这是我吗?”
景南浔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镜子里的女子,只一夜便满头华发,眼角有了皱纹,双眼无神,仿佛真的垂垂老矣。
“好了,别看了,朕会给你找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景南浔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不敢太重,因为她的头发现在很脆弱。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软枕,放下铜镜坐了过去:“别怕,嗯?”
左手背在身后,将那掉落的白发挥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