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伶醒来时,还有些恍惚,后背一阵疼痛,她不由得抿了抿唇。
“水……”
她一开口,旁边的枫叶便反应过来,急忙上前问道:“娘娘你醒了?”
惊喜过后忽然反应过来方才那句话,又转身慌忙倒水,手都有些抖了。
喂云伶喝完水,她才蹲在床边,同听到动静进来的桃叶一块掉眼泪。
桃叶抽抽噎噎道:“娘娘,您可醒了,奴婢吓坏了。”
云伶勉强勾起嘴角,安抚了一句:“别担心。”
不过她还未痊愈,没什么力气,声音也特别小,枫叶听得心疼:“娘娘,你在休息一会吧。”
云伶睡的太久了,虽然伤口还痛,却精神的很,况且心中有事,便道:“刺客的事?”
枫叶眼皮一跳,看了一眼桃叶,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那些人被抓到了两个,皇上审过以后,那两人便自杀了,后来……外头便有传言,说您是背后买凶的人,意图刺杀皇上。”
“皇上怎么说?”云伶不在意别的,反倒问起了这个问题。
说到这个,桃叶擦了擦眼泪,有些开心道:“娘娘别担心,皇上没有信呢,最近经常来看您。”
云伶垂眸,似乎若有所思,复又问道:“那林文可有来信?”
闻言枫叶便是面色一肃,看了一眼桃叶,桃叶会意,出去门口守着。
“娘娘,大人送了消息,说是许营正在调查你和大人的关系,未免暴露,可能要委屈您。”
云伶沉吟片刻,思绪有些混乱,那些忽然来刺杀的人,还有许营怎么会调查她和林文?
她蹙了蹙眉,有些头痛。
枫叶见了便道:“娘娘别想了,好好休息吧。”
正说着,九里手中端着圣旨进了殿,身后正是似有恭敬,却难掩得意的梁子。
云伶眸子便是一冷,枫叶和桃叶也一脸如临大敌,她们心中似有不详预感。
九里看了便有些不忍,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打开了有些烫手的圣旨,朗声念完。
云伶微微眯着眼,那尖细的声音似乎从天边而来,遥远而冷漠。
“奉天皇运,皇帝诏曰:伶贵妃收买杀手,罪不可赦,然最后关头以命相救,功过相抵,罪不至死,特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九里念完了圣旨,道:“贵妃娘娘,您收拾一下,奴才送您去冷宫。”
这已经是他能够给的最大的善意。
云伶心中清楚,也没有为难他,笑了笑道:“多谢九里公公,只我身子羸弱,恐怕要耽误公公时间了。”
九里忙道:“无妨,娘娘慢慢收拾,奴才先去复旨,稍后回来送您。”
云伶颔首,目送他离去。
梁子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得意和冷漠毫不掩饰。
云伶尽收眼底,墙倒众人推,她心知肚明。
桃叶啐了一口:“呸,狗奴才。”
枫叶担忧的看了一眼云伶,道:“娘娘,您身子虚弱,这样去冷宫,可怎么办啊?”
“扶我起来吧。”云伶伸出一只手,借着枫叶的力道坐了起来,后背隐隐的疼痛让她脸色发白,吩咐道:“回凤安宫,收拾一些细软,马上就走,别让九里公公为难。”
枫叶两人也不在多话,索性之前她回宫中取了衣裳和披风,为云伶穿戴好,一行人回了凤安宫。
对路上众人戏谑和奚落的目光,尽数视而不见。
回凤安宫的路不算远,云伶却仍然感到疲惫,枫叶心疼又担忧,见她一脸冷漠,便也抿着唇去收拾细软。
一切妥当之后,九里也回来了。
“娘娘,您可还好?”他瞧见云伶的额头上细汗密布,便有些担忧。
云伶对自己报以善意的人并不吝啬,当下便笑了笑:“多谢公公,我没事,咱们这便出发吧。”
九里暗暗叹息,应道:“娘娘请。”
皇宫之中的冷宫多不胜数,都是在最偏僻的角落,这里面的宫人不多。
但各个面容麻木,仿佛已经被没有希望的日子,折磨成了行尸走肉。
冷宫门口,九里望着破落的宫殿,便皱了皱眉:“娘娘,若有何不妥,尽管派人知会奴才,奴才会尽力帮忙。”
云伶望着他,便是一顿:“我如今已经被打入冷宫,不是宠妃,你没必要再如此恭敬。”
九里听了这话,却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道:“娘娘,奴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云伶下意识的便要问,忽然顿住了。
九里看了她一眼:“娘娘已经知道了,奴才就不多说了,您身子未好,快些进去歇息吧。”
言罢,他转身离去。
云伶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枫叶担心她着凉,便道:“娘娘,进去吧,奴婢们收拾一下,您身子还没好呢,得好好歇息。”
云伶随着她进了冷宫的大门。
九里回御书房,摒退了所有下人,只有他一人,低声道:“皇上,奴才已经将娘娘送过去了。”
“她……还好吗?”景南浔都没有发觉,自己语气中的担忧。
“回皇上,奴才瞧着……不大好,伤势还未痊愈,这一番折腾,只怕又要严重些。”
这是实话,九里并未说谎,他的确瞧着伶贵妃脸色更加白了。
不过他对伶贵妃的善意,完全是出于皇上的态度。
瞧着皇上这会儿将人家打入冷宫,可这担忧劲丝毫不减,只怕伶贵妃没那么容易倒台。
景南浔若有所思的点头,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只是眼中偶尔闪过一丝焦虑,却还不自知。
冷宫里的人并不多,两个嬷嬷,四个丫鬟,两个太监。
冷宫妃子不算主子,她们自然也不会来拜见。
枫叶和桃叶收拾了主殿,云伶满身疲惫的窝在床上。
硬邦邦的床板,棉花絮成一团,尽是疙瘩的棉被,根本不能御寒。
云伶不能平躺,只能侧身,微咳了几声:“枫叶,辛苦你们了。”
枫叶忙道:“娘娘莫要这么说,是苦是甜奴婢心中有数,跟着您再多的苦都不算苦。”
桃叶忍不住掉了眼泪,她倒不是为自己鸣不平,而是心疼娘娘:“娘娘,您千万不能有事,奴婢们都等着您好起来。重获恩宠呢。”
云伶的笑容很淡,语气很轻:“好,你们别怕。”
桃叶破涕为笑,蹲在旁边眼巴巴的看她。
枫叶便道:“好了,让娘娘休息。”
伶贵妃刚被打入冷宫,众人并非不高兴,但不敢擅自去找她麻烦,因为现在还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毕竟那圣旨,可是皇上被众位大臣逼着写下的旨意。
众人都在观望,冷宫的奴才们也在等,也因此云伶在冷宫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
她虽被打入冷宫,可太医院的药材照样送来,云伶也没有赌气,认真喝药,上药。
因此背后的伤虽然还没好,却已经有些结痂了,时不时有些痒。
云伶的身子也算是好了一小半,至少不会动一下便脸色苍白了。
但两日后,见皇上并没有去看她,也没有管她,仿佛忘了这么一个人。
宫中的人,便坐不住了。
没有人会亲自来对付她,不过是一点小恩惠,便有的是人愿意效劳。
一大早,云伶刚喝了药,便见一个嬷嬷进来,板着脸道:“娘娘,咱们冷宫的人手有限,每日都要干活,您来了之后,便更忙了,腾不出人手,洗衣膳食都要有人负责。”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很明显了。
枫叶在云伶耳边轻声道:“娘娘,这是杜嬷嬷,在冷宫管事。”
桃叶最是沉不住气,忍不住道:“你这老奴,我家娘娘金枝玉叶,岂能跟着你们一起干活。”
嬷嬷冷着脸看她,目光毫无波动:“这是冷宫,不是凤安宫。”
“我和枫叶姐姐每天都跟着你们一起干活,并未偷懒,你们怎如此大胆还敢指使娘娘?”
桃叶不是不清楚如今境地,只是让娘娘去做那些下人做的事,她不忍心。
“桃叶,别说了。”云伶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嬷嬷不是省油的灯,没必要白费唇舌。
嬷嬷看着云伶,皮笑肉不笑的道:“娘娘应该明白,老奴也是身不由己,到了这就没有主子奴才,都得听老奴的。”
云伶淡淡的看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站起了身,便要出去,这副样子就是也要去干活了。
桃叶急忙拦住,挡在她身前,气的眼圈都红了:“我和枫叶从来没有落下什么活,我们娘娘受伤还没有全好,她不能去!”
杜嬷嬷道:“冷宫里,没有主子,没有奴才。”
她如此冷硬的态度,桃叶自然不服,与她据理力争。
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笑呵呵的嬷嬷,枫叶认识她,正是冷宫中另一个管事的方嬷嬷。
方嬷嬷进来便道:“这奴婢如此不听话,老奴替娘娘教教她。”
她摆了摆手,便有两个婢女进来,抓着桃叶便到了殿外,云伶一敛眉,冷道:“你们做什么?”
那两人充耳不闻,桃叶一边惊恐的大叫,一边试图挣脱,但都无济于事。
方嬷嬷和杜嬷嬷肥胖的身躯,如同两座巨山站在门口,阻挡云伶出去,却也没敢伸手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