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占地69平方公里,海拔900米,东起长江,西至黄河,四周立着峭壁,山顶较平坦,约18平方公里。
这时节正是炎夏,山中枝繁叶茂,石缝中长出草木,山势险峻,地形复杂。
一群蜀将在马鞍山上保护着刘备,士气已降到冰点。
山下,吴军越来越多,团团围住了马鞍山,各色旗幡,迎风飘扬,吴军在大声呼叫:“放火烧山,活捉刘备,放火烧山,活捉刘备。”
接着,吴军在山下点火,山下的树木迅速燃烧,东南风一吹,火势向上蔓延,山上的树木燃烧起来,山下山上的树木连成一片,全都起火,大火的海拔1000多米,大火的范围达69平方公里,山有多大,火的覆盖面就有多大,大火熊熊,包围了马鞍山。
相传楚汉大战时,韩信布下十面埋伏,把西楚霸王项羽围困在垓下,项羽杀出重围,败退至乌江,请渔人将心爱的坐骑乌骓马渡至对岸,之后,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自刎而亡。乌骓马思念主人,投水自戕,马鞍落地化为一山,马鞍山因此得名。
马鞍山见证了西楚霸王项羽之死,今日,又见证了刘备之难,看来,刘备差不多要去见项羽了。
烟火冲天,马鞍山变成了火焰山。
刘备颓然立在山头,火焰正向山头上蔓延,眼看就要吞没他,蜀国的一面面皇旗立在他的身边,其中一面皇旗已化为灰烬,另一面皇旗正在燃烧。
蜀国的败军聚拢在还没有燃烧的皇旗下,纷纷叫嚷:“杀下山,杀下山,突围,突围。”
刘备情绪失控,他捂住自己的脸,双手已沾满了眼泪。
这是疯狂之后的老泪,泪水比黄河水还浑浊,因为泪水中渗杂了烟雾,山尘和污汗。
半晌,刘备用泪眼望着残兵败将,说:“朕对不起你们,他们要活捉的是朕,不是你们,你们投降吧,好好活下去,孝敬你们的父母,善待你们的兄弟姐妹,至于朕,沦落到今天这般下场,纯粹是咎由自取。”
众将士无不垂泪,异口同声地大喊:“我们誓死不降,战斗到底,请陛下下令突围,我们一定保护陛下杀出去,返回成都。”
关兴、张苞冲上山来,大声说:“火势止不住,山上的草木差不多全烧起来了,我们掩护陛下下山,大家准备,事不宜迟,跟吴狗拚了,杀下山。”
凌晨五更,蜀军从马鞍山西侧突围,冒着烟火,如山洪决堤般向山下俯冲,如疯虎似地拼命。
东吴大将凌统率领大军截杀,双方展开白刃战,大刀、长矛、短剑、重斧、巨锤、画戟,铁枪叮叮当当交击,一支支利箭从山下射到山上,万箭如雨,到处是兵器的交鸣声,山石的滚动声混杂着双方将士的惨叫声,无数活生生的人变成血尸,被火焰烧焦,从山上滚下来。
双方战斗异常惨烈,山上山下乌烟瘴气,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火无情,把尸体烧熟,把血液烧成红雾。
在这场突围战中,蜀军处于劣势,将士们忠于刘备,誓死不降,死得极其惨烈,有的用嘴撕咬着吴军的脖子,有的用双手抱住吴军,一起滚落山下。
吴军不希望蜀军冲下山,因为山下有广阔的平原,利于逃生,所以他们拚命截杀,希望把蜀军烧死在山上。
经过近半小时突围,蜀军杀到了半山腰,距离山下只有几丈之遥了。
吴军又射出一阵箭雨,蜀军没有盾牌,只能用刀剑挡箭,终究难挡,又中箭倒下一片。
一支箭射中了刘备胯下的战马。
刘备从马背上摔到地上。
关兴从火光中冲上来,将一名骑兵的马转让给刘备,扶他上马,说:“天亮了,大家可以认清下山的道路,我保护你退回白帝城,再整军马。”
刘备骑稳了马,问关兴:“好,你在前边开路,可是,谁在后面掩杀?”
傅彤从刘备背后冲了上来,说:“陛下随关兴在前,臣在后为陛下垫底,拼命也不让吴狗追上陛下!”
刘备是皇帝,就像月亮,众将如众星捧月般聚集在他的周围,用生命保护他。
在大火之中,在箭雨之中,关兴在前,张苞在中间,傅彤断后,保护着刘备,不惜牺牲了无数士卒的生命,终于冲下马鞍山。
山下,原野广阔,利于逃生。
吴兵极少数冲上山厮杀,绝大部分在山下,见刘备冲下了山,向西奔跑,便一哄追上来,铺天盖地,漫山遍野,追赶刘备。
刘备回头一看,见吴军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穷追不舍,就对张苞说:“你快去传朕的命令,叫所有将士脱下盔甲战袍,点火堵住道路,阻断吴兵。”
张苞传下圣旨,众将士遵旨而行,脱尽袍甲,塞道而焚,阻断了东吴的前军。
刘备趁机又向前跑了一段路程,正以为摆脱了追兵时,前边一声炮响,喊声大震,一彪人马挡住了刘备的去路。
在这彪人马中,为首的是东吴大将朱然。
朱然一声大喝:“刘备,你也有今天,你夺我荆州,犯我疆界,杀我将士,罪该万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猪狗不如的刘备,乖乖纳命来。”
刘备仰天大叫:“朕死于今日矣。”
突然,关兴和张苞从刘备左右冲上前,引军直奔朱然。
朱然传令:“射箭!”
吴军放射乱箭,天已经大亮,一支支利箭,射穿晨光,射向刘备的残兵败将。
又有无数人成了箭下之鬼。
关兴、张苞被箭雨射回来,各自带伤,不能杀散朱然的拦路军,而背后喊杀声起,陆逊带领东吴大军从山谷里杀出来。
现在,前面是朱然,后面是陆逊,两支大军一前一后,把刘备夹在中间,刘备命悬一线,关兴和张苞心急如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形势突变,喊杀声铺天盖地而来,像洪水猛兽冲激着朱然的军团。
朱然的军士纷纷闪开,靠近山涧的滚落下去。
刘备一看,又一彪人马前来救驾,为首的是老将赵云,老将不老,仍然头戴亮银盔,身披白袍,手使龙胆枪,带领大军,杀得朱然大军乖乖让出一条大道。
原来,赵云正在镇守西川的江州,距离刘备的猇亭大营比较近,时常派出探子打探军情。
昨天,探子向他报告,吴蜀两军杀得如火如荼,赵云闻讯,就引军前来接应刘备,一来,就看见朱然和陆逊夹攻刘备,便突然从朱然背后杀出。
陆逊听说赵云前来救驾,害怕赵云,传令退兵。
赵云指挥人马向前冲杀,朱然从后面追上来,挡住赵云,一刀砍去,赵云一枪挑飞了他的大刀,再一枪刺穿他的咽喉。
朱然落马而亡,朱然的兵退走。
赵云引军救出刘备,掩护刘备向白帝城奔走。
刘备看见赵云,泪如雨下,说:“朕虽得以幸存,但是众将仍被吴军包围,他们如何逃生?”
赵云说:“陛下先回白帝城安歇,臣再引兵前去接应众将。”
最后,刘备只带上百余人进入白帝城,想想自己带领七十五万大军,轰轰烈烈,杀出成都,如今身边只剩下百余人,自己有何颜面再回成都?
在所有的愤怒启程之初,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在今年夏日,用后悔的泪水去追索,关羽,张飞只如云影掠过,孙权的面容深邃如海,沉重如铁,于是,刘备翻开一本青史,含泪一读再读,不得不承认,报仇是一本太愚蠢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