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山之所以会有北寒之名,便是因为,这座山常年被积雪覆盖,一座比它更高的山峰,始终屹立在北寒山的朝阳面,挡住了北寒山的日光,所以这里一直不见天日,气温十分的寒冷。
钟氏家族的队伍,行走在北寒山的山间,看着这片被阴影笼罩的山脉,心中都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一丝压抑感。
骑马在队伍前列的钟天奇,更是忍不住一声叹息,虽然只是虚以为蛇,但他是真没想到,上官家竟然能把他们父子逼到这个份上。
这是一场充满了负面情绪和压抑的撤离,绝大多数的钟氏家族人马,都并不知道钟无恨父子的计划,当真以为,钟家要接受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所以在离去之时,情绪一直极为低沉。
人一多,自然就会有摩擦,尤其是在这满是怨念的环境里,稍微一点小事,可能就会引发极大的后果。
在行进中,一个人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本来没多大点事,结果两个人就当场吵了起来,甚至还动起了手。
钟氏家族内部,也分为许多派系,而这两个动手的人,便分属不同的派系,亲近他们的人一看见这场面,自然要上去帮手,于是这一点小小的摩擦,很快就演变成了两股小队之间的群殴作战。
后加入战斗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打起来的,他们只是看到自己认识的人和别人打起来了,自己脑子里一股热血涌上来,便也就加入了战斗之中。
这就是被负面情绪所支配的一种失去理智的体现,他们这些人在那五座边城中,原本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心理准备,并一直为此而紧张着,如今却忽然发现这场仗不用打了,家主投降了。
这就好比,他们积蓄了一肚子的力气,原本正要狠狠打在敌人的身上,结果上面却不战而降,他们之前所做的准备全部白费,这在情绪上是很难自行调整过来的,他们胸中堆积着大量的郁气,只要有一个宣泄口,就很容易爆发开来。
而现在,这场无意间的摩擦,便是一个宣泄口,让钟氏家族的队伍内部就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怎么回事?都给我住手!”
队伍很长,当队伍前头的钟无恨注意到这场动乱时,两边已经打得非常激烈了,有好几个人被按在地上捶打,骑着他们打的人只顾着发泄,下手没轻没重,也没在意身下之人的死活。
结果,就真打死了好几个人,而那些被打伤的就更不必说,参战的人几乎各个都有伤,无人能够幸免。
“都要造反吗?啊?!”
钟无恨见到这一幕,心中暴怒至极,宛若一道喷涌的火山般,他狠狠地咬着牙,把那两个最初打起来的武者给抓了起来。
那两名武者都相互打成了重伤,鼻青脸肿满身血迹,发泄了一通之后,看看周围的乱象,也意识到了自己引发了什么,又看见钟无恨那张阴沉到了极点的脸,纷纷清醒过来,吓得身体直哆嗦。
“家、家主,我们两个错了,属下认罪,请家主宽宏大量,宽宏大量啊……”
其中一人被钟无恨的亲兵压着,连忙求饶道。
另一人也是连忙反应过来,扑在地上磕头求饶,但他们的话语,丝毫没能让钟无恨的心情有任何的好转。
“杀!”
钟无恨冷冷的丢出一个字眼,道:“斩立决!”
话音落下,那两人顿时大声哭嚎,跪在地上一直磕头,把额头都给磕烂了,请求着钟无恨的宽恕,但钟无恨素来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亲眼看着那两个武者被亲兵当众斩首,人头滚落在地。
他指着那两个血流不止、死不瞑目的人头,对四周已经寂静下来的兵士们大声喊道:“不要再给我热出什么乱子来,否则这两人就是你们的下场,都给我冷静下来,再有人敢动手,杀无赦!”
话音落下,众人战战兢兢,敬畏于钟无恨的权威,半句话都不敢多说,但还有很大的一部分人,在恐惧的同时,心中是极为愤懑的。
他们认为,这二人虽然有错,但也并非故意,起码错不至死,而钟无恨作为家主,一点都不体谅下属的心情,抓到了就直接斩首,这简直是不折不扣的暴政。
以往这么想的人或许只是极少数,但在钟无恨接受投降之后,钟氏家族内部,本身就有无数的人对钟无恨心怀不满,此刻便是更加的加深了这一印象。
“继续前进!”
钟无恨杀完人,见四周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便冷漠的转过身去,调转马头,回到了队伍的前列,带着一众人继续前进。
这次的再出发,整个队伍的气氛比之前就要变得更加压抑了,人群间甚至很少有交流,彼此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死气沉沉的。
钟无恨意识到了士气的严重降低,心情自然是沉闷无比,但她也没什么办法,起码他不能把自己的真实计划泄露出去,否则就相当于是告诉了上官家,在大势已成之前,他只能先向下人们隐瞒。
“都是该死的上官家,该死的贱人……”
钟无恨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战争其实是他主动挑起的。
虽然,这里面掺杂了许多的场外因素,比如秦轩故意布置的诱惑,但终究也是钟无恨自己决定要入侵上官家,既然做出选择了,就要付出代价才行。
这时,队伍来到了一片峡谷之中,北寒山常年被一片山脉笼罩,本来就有一面始终在阴影之中,而这峡谷的另一端,同样也有山峰挡住,致使这片宽敞的峡谷,看起来十分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队伍走进其中,各自燃起了火把,原本还在正常行进,忽然间,钟无恨听到,队伍后方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骚乱声。
钟无恨当场就骂出了声来,道:“你们这群没有记性的东西,本家主才刚刚警告过你们不要搞事情,你们的耳朵都拿去喂狗了吗?!”
他愤怒的转过身,才发现,这场骚乱的源头,并非是因为后方的人又打了起来,而是一道巨大的火球,正在峡谷上方快速凝聚,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张,带来了巨量的光和热,宛若一尊太阳般。
“该死,那是什么鬼东西!”
钟无恨脸色骤然一边,这片漆黑的山谷,也因为这巨大火球的出现,而变得无比明亮,身处其中的人,只感觉自己的双眼,仿佛被一团炽热的火光包裹住了,抬眼就只能看到一片光芒。
换句话说,他们都感觉自己仿佛要被亮瞎了一样。
而这巨大火球的效果,可并不仅仅是发光发热那么简单,它的光芒笼罩了整片峡谷,与峡谷内的所有人,灼热的气浪使得峡谷内的热度急剧升高,很快地面就开始蒸发,石头都要被融化了。
“不好,这一定是上官家的埋伏!”
钟天奇脸色阴沉,大声喊道:“立刻离开这里,马上撤出去!”
话音未落,站在峡谷顶端的商月樱撇了下面一眼,然后细长的手指微微一勾,那巨大的火球便立刻动了起来。
唰唰唰——
只见,火球开始飞速旋转起来,那些附着于表面上的火焰,在急速的甩动下,很快就向着四面八方激射流火。
流火飞射下来,其威力极强,掉在地上就能引发一场剧烈的爆炸,火光四溢,连石头都要被熔断,而落在人身上,那就更是不得了,直接就能够把整个人都烧起来,瞬时变成一个火人。
上官家的一众臣属们,就恭敬的站在商月樱的身后,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女酒鬼,表示无比的尊重和敬畏。
自从上官家开始反击,他们就一路跟着商月樱,充分的意识到了,这名美貌惊人的女子,究竟拥有多么恐怖的战力,一些眼尖的人,已经猜到了商月樱可能是一位天阶以上的道师,而具体她到底是不是领域境的修为,还有待商榷。
不过,自古以来,天阶道师就是一个堪比领域境强者的存在,尤其是在天南州这种偏僻的地方,一位位列天阶的道师,就更是无比稀有,所以在上官家的一众人看来,商月樱的价值毫不逊色于一位领域境。
在尊重实力的基础之上,哪怕这些人根本都不知道,商月樱其实已经成为了上官家幕后的真正主人,他们也会对商月樱无比尊重。
“商姑娘,秦先生的意思,是让您不要把人都杀光了,只需将钟氏家族一脉的主力清除掉即可,剩下的人如果愿意投降,是可以饶过他们一条性命的,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去统治钟氏家族的领地,不可让这些子弟兵太过记恨我们上官家,恩威并施才是王道。”一位老者上前建议道。
商月樱瞥了眼说话的老头,道:“我收着力气呢,你看不出来吗?”
“呃……”
上官伯言尴尬一笑,说实话,在他的视角里,下面的人恐怕都要被一锅端了,捞上来恐怕没几个不是熟的,哪里能看出来商月樱在收着力气?如果这都是收着手的,那你全力出手之时得是啥样啊?
不过,商月樱既然已经做出了表态,上官伯言也只能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商姑娘看着办吧。”
其实,商月樱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是是真的收了手的,他布置的这一道天火大阵,在展开方面并没有太过狠毒。
否则的话,如果让商月樱拿出当初对付阴阳合欢宗的手段,那这道火球就不是挂在天上随便转几圈那么简单了,到时候肯定要先落地,脸贴脸的碾压过去,然后再进行一波彻底的大爆炸,把火球直接炸开,其威力恐怕能够将这片峡谷直接炸成一个巨大的天坑,里面的人半个都活不了。
天阶道师的战斗力,在面对群体数量的敌人时,就是如此的恐怖,而商月樱还是一个脑子里只有爆炸的天阶道师,那就更加吓人了。
所以,哪怕是在商月樱的刻意控制之下,这场战斗仍然结束的极为惨烈,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发生。
峡谷内被火球无差别覆盖攻击的钟氏家族众人,在痛苦中狼狈乱窜,却发现峡谷两端,已经被商月樱布置了阵法,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里面,无法逃脱。
“什么妖术,看我破了你!”
钟无恨无比愤怒,指着那道越来越膨胀的火球,身形一蹬马镫,就立刻凌空飞起,带着钟氏家族的一众显圣境强者,对着那道巨大的火球就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意图从根源上直接解决问题。
然而,这个举动显然是无效的,甚至可以说,和自杀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们这边才刚一升空,火球就立刻移动了起来,没等钟无恨等人动手,就立刻一分为七,变成了七个较小的火球。
“什么?!”
众人脸色一变,因为此刻升空的人,正好就是七个人。
随后,他们便惊愕的见到,那七道较小一些的火球,迅速朝着他们追了过来,一边追,还一边释放出各种流火攻击,竟然是没等他们攻击火球,火球自己就主动对他们发动了猛烈的反攻。
攻守战立刻拉开了一场序幕,而且是一上来就泾渭分明,等级压制十分明显的那种,火球们只管无畏的攻击,根本没有任何忌讳,无论你怎么防守反击,火球们躲都不躲,反正又不会死。
钟氏家族的这些高层们,也都各个驰骋半生,遇到过无数激烈的战斗,却从未想过,他们有一天竟然会遇到这样诡异的敌人和手段,简直就像是面对一个刺猬般,根本无从下手,也无从下嘴。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放弃反抗,径直逃亡,企图甩开这些火球,但火球们飞行的速度,却要比他们飞行的速度要更快一些,想甩也很难甩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