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胥带着梁青顾往莲华寺的偏郊走去,两人离了马车,陈集拖着众多饰物越走越远。
梁青顾跟在池胥的身后,提着衣摆,看着丛生的杂草,心里也有些不是味儿。
她来东齐虽然没多久,但这东齐的习惯和规矩她也渐渐了解了不少。
像莲华寺这种地方,除了君王的女人,便只有三司的家眷可以死后在寺中入土。
毕竟东齐觉得人过世后,有佛荫普照,不说成仙成佛下辈子也能投胎个好人家。
方才这一路跟来,哪家的墓地前不是修葺工整,瓜果琳琅的,唯独越是靠近方氏的墓越是荒芜,想来这方氏左右不过是个侍妾,池家人也就弄得随意了些。
见陈集又是提着瓜果又背着箱子,与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梁青顾自己双手空空,自觉实在有些不人道,只好又折返几步,将他手中的果篮给接了过来。
陈集虽深得池胥的信任,但左右不过是个奴才,哪里有主子帮着拿瓜果的道理?
刚准备抢回来,却见梁青顾将那果篮抱在胸前,脸上还是一脸甜笑,这让他如何敢伸出手往她胸上碰啊。
池胥见二人在后面磨蹭,回身道:“再耽搁些,今日就不必吃完饭了。”
又见梁青顾怀中的果篮,眉心微拧,折返几步,将篮子一把抓了过来:“你倒是好心。”
梁青顾还是第一次见池胥手中提着东西的模样,这等身娇肉贵的男人竟也有主动帮忙的时候?刚想开口拍几句发自肺腑的马屁,可话还未出口,就见他立马转身又塞到了陈集的手里,口中还念念有词:“你一个自小习武的大男人,拿不动一篮子水果?”
梁青顾这可看了个目瞪口呆,他顶着这么一张脸皮,是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
“夫君,您也是这么大个男人,怎么就拿不动一篮水果了。”
“我不会武功。”池胥的话简练干脆,更是理所当然。
梁青顾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咬牙切齿。
“算了算了青娘子,我还拿得动。”陈集见二位主子因他而耽搁,连忙抱好了果篮,加快了几步。
这篮子虽有回到了他手中,但青娘子主动帮她的这份恩情他却记得了。
三人又走了些时,候这才找到了方氏墓的位子,这里与方才档口的位子可就差的远了,且不说树木茂密阳光很难照到,光轮这左右墓碑密集的程度,都快赶上那乱葬岗。
梁青顾随意的朝旁边的几个墓碑瞥了几眼,周围一圈基本上都是达官贵人的小妾或者不受宠的庶子庶女。
方氏在池家的地位显而易见。
池胥对这情况倒是并不在意,将周遭的杂草除掉后,又用手掌擦拭起墓碑上的灰尘来。
这整个过程他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及其冷淡。
但梁青顾却知晓,他此时的心境绝非表面上的这样简单。
池胥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每次如厕之后必换干净的衣裳。
不仅如此,外面的座椅都得用自家的帕子抹过一遍才可入座。
可现在他却直接用手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想来他的心里应该是很想念自己母亲的。
陈集点了柱香,摇掉了上面明火递到池胥的手中:“主子,可需要软垫?”
池胥并没有理会他,接过他手中的香直接跪倒的地上,举香磕头,十分熟练。
可任旧是那副面无表情,更是一言不发。
梁青顾见他起身,连忙拍了拍他膝盖还有袖子上的灰尘。
接过陈集手中的三只香,面露淡笑的跪在了碑前:“母亲,儿媳梁青顾特来看你了。”
池胥听她喊出母亲二字,眼睛睁大,瞳孔有了稍稍的收缩。
若他没记错,她喊大司马一直是公公,从未喊过父亲二字,按理而言她最多也就喊个婆婆,可她却喊的是“母亲”。
“你现在的这份讨好,我可不喜欢。”池胥声音孤冷,抱着胳膊将身子背了过去。
梁青顾跪着身子,转头一笑:“夫君不喜欢就捂住耳朵呀,我喜欢就好了。”
她将香插入面前的鎏金小鼎中,手掌轻轻的抚摸起这鎏金鼎的外壁来。
鎏金鼎成色透亮,上面也并无划痕,跟周围几个放置的物品比较起来,新了不止一个程度。
果然只是口是心非!
梁青顾见池胥在悄悄瞥她,暗自垂眸淡笑,在碑前刻了个头:“母亲你放心,以后夫君就交给我来照顾,我一定不会让夫君再吃苦头。”
“梁青顾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让整个林子的鸟都惊的飞了起来。
池胥骤然转身,脸部气的涨红:“我何时吃过苦,在长辈灵位前你可别乱说话。”
梁青顾虽然被他凶一顿心里不太自在,但此时他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池胥心性要强,自然不会让她在母亲明确说他以往的遭遇。
可此时,梁青顾非要!
因为她也知晓,单纯一味的夸赞和讨好池胥迟早会腻,这时候就需要下点猛料来刺激刺激。
很少有人是不爱自己的,池胥也不例外,她话说道这儿,池胥必然会回想起曾经在司马府收到了那些不公平待遇。
心中的脆弱也自然会被激发出来。
他口上强硬,但心里必然渴望得到安慰和保护,这时候再有梁青顾在一旁说着,“保护他,照顾他”的字眼,不仅不会让他厌恶,反倒更容易提升可信度。
“夫君,是我不该胡乱说话。”梁青顾的一张脸顿时恹了下去,微垂的眸中含满了委屈:“可我也是真的想保护夫君啊,虽然我是个女人,夫君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并不需要保护,可我真的很想像方才在马车里一样,一直用臂弯保护着你,让夫君你觉得安心。”
明明这话在陈集听来就是溜须拍马,可已经被刺激了情绪的池胥并不会这么认为。
他愣在原地,轻咬着口腔内的肉,神色暗淡。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一会,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把将梁青顾从地上给扯了起来:“你想抱我何时又拒绝过你?又何必在长辈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见她膝盖上站着淤湿的泥土,他从怀中掏出帕子为她轻轻掸了掸。
“别傻笑了,过来帮着给母亲烧东西。”
若不是池胥提醒,梁青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呆呆的笑了出来。
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抿嘴点头,接过陈集带来的一箱子“祭品”一点点在火盆中烧了去。
“母亲大人,夫君睡相不好,还喜欢踢被子。您要是有时间,就大半夜过来管管她。”
池胥眉头缩紧,将手中的纸钱整把摔进了火盆中:“扫墓就扫墓,嘴里没必要一直念叨。”
再说了,他何时有过睡相不好?
他与梁青顾呆在一起的时间里,都是梁青顾先他睡去,自己醒了她都还未醒来,又何曾看到他睡相一说。
“你就不怕乱说话,大半夜母亲过来吓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