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姬的声音尖锐刺耳,咄咄逼人。
她慢慢朝着梁青顾靠近,更是伸出伸出手指狠狠的戳她的肩膀。
池胥本不想与女人争辩,但此时胡元姬的动作太过嚣张。
梁青顾虽是他买来演戏的女人,但此时梁青顾的形态就代表着他的颜面。
而他的颜面又怎么让胡家的女人给剜了去?
池胥一把上前抓住了胡元姬的手腕,眼神锋锐,将她毫不留情的推开。
“放肆!”
胡寄赶忙起身将自己的女儿给扶住。
他胡家虽说权利不如这大司马,但好歹也是个大司空,教训一个没有官职的小辈还是绰绰有余。
自己连骂都舍不得骂的女儿怎么能受别人的欺负!
胡元姬泪声俱下,抱着自己的爹爹就撒起娇来:“爹,我手腕动不了,疼!”
池伯弈见场面愈演愈烈更是气的直接将茶碗摔在了地上:“你个逆子还想反了不成!”
池鹤梦连忙上前将池伯弈给拦住:“父亲,六弟身子骨向来虚弱。他就算使出全力也……”
“池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在冤枉六公子?”
胡元姬的哭声更加惨烈,场面一度不可收拾。
池胥冷哼:“如今青顾与我已经成婚,不管之前家底如何,现今都是我池胥的夫人,胡姑娘这般所言,和当街那些长舌妇有何分别?”
胡元姬的小脸被他气得发绿,跟她那身暗绿的衣服相映成趣。
“我们两家可是主君定下的亲事,你竟然敢为了一个西越人这么对我,你就不怕君主抄了你们司马府,要了你池胥的命么!”
她气急,想不出办法只好拿出君主出来说事。
沉默许久的梁青顾突然轻笑,虽说这笑声不大,但也足以让正厅里的所有人听个清楚。
特别是在大家都一副剑拔弩张的形势下,她这笑声就显得更为突兀。
她只是不想插嘴,怎的?真当她是个哑巴?
“胡姑娘,你又怎知我一定是那西越人?”
她方才在一旁忍了许久,本想着初来平城少给自己树敌生事。
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就算她有意忍让,恐怕也无济于事。
此言一出其他人皆是愣在原地,唯独池胥垂眸暗笑,心中不以为然。
早在迎亲前他就调查过梁青顾的身份,她虽住在陈家村,但安平镇内并无她的户籍。
这也是令池胥好奇的一点,女人太过神秘,他便多了几分探究的欲望。
梁青顾笑着将羽扇给放了下来,松松筋骨的揉了揉自己的肩部。
既阻碍羽扇放下的一瞬间,池鹤梦和池乔皆是露出惊叹的神色。
六弟带回的美人他们见的多了,但今日带回来的女子却与平日里的不同。
这模样可别那些个姑娘漂亮多了。
黛眉杏眼,肤若凝脂。发如泼墨,美目盼兮。
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姿都好似被神仙眷顾一般。
不仅如此,眉宇间的神色和周身散发的气质也不似想象的那般绵软,只需往胡元姬面前一站,竟还能将这司空府的小姐压下去几分。
“梁青顾,你何出此言!”
池伯弈本以为这乡下女子登不上大雅之堂,却没想到这人身上哪里有半分乡土之气。
恐怕平城所有闺秀站在她面前也不一定能有一人比得过她。
梁青顾笑着转过身子,学着东齐人的礼数对池伯弈躬身行礼:“夫君虽是在西越迎娶的我,可我却并非西越人。公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当日救我的那家父女,或者是整个陈家村的村民,当日他们在神女峰找到的我,神女峰虽属于西越,但神女山的东面却是咱们东齐。”
她并未直白的说出自己来自哪个县城,毕竟她对东齐的地面根本不清楚。
但她故意在东齐面前加了个“咱”字,池伯弈心里也便领悟了一二。
胡元姬瞪大了眼睛看着梁青顾,身体竟有些发憷:“你……就算你不是西越人,可你们现在违背的是主君的赐婚,难不成你们想违逆主君?”
还未等梁青顾开口,池胥便冷着脸上前将梁青顾护在自己身后面。
居高临下,眼底比那隆冬的冰霜还要冷冽。
“若是君主真要处罚,那也是我们池家自己的事情,再说了,我池胥早已与本家分家,就算主君怪罪也牵连不了大司马府,我池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他眼睛一撇,拉着梁青顾就直接朝着内房走去,徒留下一屋子睁大眼睛的人在那儿震惊。
没想到这男人的气势到挺足的。
梁青顾垂眸偷笑,但在外人眼里却显得更为刺眼。
胡寄的脸气的发烫,拉着自己的闺女就站到了池伯弈的面前向他讨个说法。
池伯弈无奈,又见天色不早只好先想办法将胡家二人留在府上好好招待,并且拖延至明日,说自己一定给胡家一个交代。
这还是梁青顾舟车劳顿这么久以来正式的住在一个宅子里。
他看着房间里那些摆设和字画,心里萌生了几分怪异。
“没想到这堂堂大司马府,装修的竟然还没驿馆华丽。”无论是盆景还是柜子的用料,都极为普通,就连床边的帐子,也是破了个窟窿并未换新。
跟之前住过的驿站一比,何止是不华丽,都可以用寒酸形容。
明明大司马也是个只手遮天的大官,如此装饰卧房,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梁青顾的眼神在墙上的一副丹青上停了下来:“倒是这字画……想来出自名家手笔。整个屋子也就这几幅画有些价值。”
池胥的面容上还有几分气焰未消,但相比方才也已经缓和了不少。
听到梁青顾的自言自语,用余光朝着墙上扫了一眼。
“是么?那承蒙夫人厚爱了,这些字画不过我闲来无事随意所做。”
当初他嫌这面墙太过素净,这才随意挑选了两副挂了起来。
想到几年前发生的事情,眼睛里却又变得深邃了起来。
在这里的经历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好的回忆。
“四年前我就已经和大司马府分家,当年他们也不过就分我一处偏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如今我手中的钱财可都是靠我自己本事赚来的。”
言下之意,他有钱,可大司马府不一定有。
他与池伯弈虽然不合,但这父子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池伯弈什么性格他自然是一清二楚。明明身居大司马就算贪点蝇头小利也不会被查办,可偏偏他从未懂过这方面的念头。
“再者,就算大司马府有钱,也未必会乐意花在我身上?”
他目光一转眼中似乎有些暗淡:“大哥和大姐都是嫡母所生,三哥的生母虽然不是夫人,当年却也独得大司马宠爱。而我只是个庶子,这屋里的装饰自然和他们比不得。”
他转到床边坐下,牙齿不自觉咬紧,背脊有些轻轻颤抖:“在这个家里我向来都是多余。如今我还活在这世上,恐怕也是他们当年算漏的一环。”
四哥和五哥也是庶母所生,对外宣是因病早夭,但其实不过是某人看不下去罢了。
梁青顾还是第一次见池胥这般模样。
当初刚见池胥的时候只觉得他总是他表现的十分自信的样子,可如今看来这种自信难道不也是自卑的一种体现么?
她坐在桌边发愣,却听到房内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切。
她连忙起身朝着床边走去,瞳孔骤然紧锁,这模样像极了哮喘。
“身上可带有药?”
她眉色一敛,连忙在他衣服上翻找起来。
池胥掩口发抖,手指有些颤巍的指了指悬挂在衣架的腰带。
梁青顾会意,将腰带上的荷包取了下来放在他鼻尖,等到他呼吸顺畅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有喘症就还是别太激动,据说这病挺危险的。”
中学时她的同桌就患有哮喘,所以她对这病症有个大致的了解。
喘过来了还好,若是一口气没上去,那可就天人永隔了。
她出于好奇将香囊闻了闻,却发现这味道与中学时同桌所佩戴的香包并不一样。
她虽不熟知药材,但这里面的东西她可是分的清的。
分明就是菊花艾叶还有香草晒干的混合物,哪里能治疗什么喘症!
难不成……并非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