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不过刚亮,梁青顾听到院中传来梁珠大叫的声音,便趴着窗户看去。
只见梁珠还背着背篓一脸笑意的挥动着手中的锄头,迫切的想要让她出来。
梁青顾无精打采的穿上鞋子,走到院中,将身子伸出了篱笆外。
只见靠近村口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十分华丽的软轿。
而其中最显眼的不是玉雕的轿檐也不是金做的动物纹饰,而是在这轿子正上方刮起的大红花,这模样就跟要娶亲似的。
梁青顾小声的嘟囔:“新娘子好福气,肯花这么大价格做花轿的人家一定对新娘子也很舍得。”
梁绿的嘴角都快弯到耳根了:“阿姊你是不是没睡觉脑子都犯傻了,这新娘子可是你啊!”
说着她便朝着花轿后红马指去:“喏,那不就是浮商公子么?”
因为轿子在前的缘故,梁青顾此时才注意到跟在轿子后面的池胥。
他并没有穿喜袍,却也穿着一身暗红勾有金丝纹路的衣服。
那衣服虽然不如之前穿的裘皮华丽,却显得十分大气,在加之他本身就如同浓墨勾勒的五官,一时间梁青顾真有些神情向往起来。
“他竟然来了……为何轿子在马的前面?”
在她印象里,向来都是新郎官走在最前,迎亲队伍扬长在身后,如此这般的迎亲方式,她倒从未见过。
梁绿笑着将拿着锄头的手搭在了梁青顾的身上:“阿姊你有所不知了,在西越,未接到新娘子前,都是花轿在前新郎在后的,而这这种方式的迎亲就表示新娘若是不上轿,新郎就不会走了。因为轿子拦住了马的去路,新娘不走,新郎就会在门口一直等着。”
梁绿虽还是个小姑娘,但毕竟早早当家,这种事情见得多了。
浮商公子一个东齐人,却以西越礼待阿姊,心里也不由的宽心了许多。
花轿缓缓的落在篱笆院前,池胥倾身一跃从马上跳下站在了梁青顾的门口。
脸上的神情坦然,似乎昨天并未发生任何不快之事:“如何,姑娘可愿意跟我回东齐?”
梁青顾这活的算是第二世了,但她还从未体验过成亲是什么滋味。
即便两人之间并无感情,但看到这场面却也不由的欣喜。
她敛了敛神色憋住的眼底的笑意,更是故意发怒微嗔:“珍珠呢?公子可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笔交易。”
梁青顾转头不去看她,这次池胥前来虽遂了她的心思,但她却也是个不愿吃亏的主儿。
既然当初白纸黑字写了个清楚,那么这笔账她自然要好好算算。
池胥嘴角勾起眼睛微眯。
果然如他所料,这女人就是和别人不同。
该感动的时候不感动,该拒绝的时候又突然接受总会不安常理出牌。
他自然是不可能喜欢梁青顾,毕竟两人才不过见了两次面。
但那份好奇,却还是有的。
毕竟山珍海味平时吃的多了也想换换清汤寡水的小菜,看惯了都城中闲情雅趣的大家闺秀,现在看看这乡野女人倒也心里舒坦。
“姑娘放心,我既然已经立了字据,自然不会反悔。”
在来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微微抬手,迎亲的部队立刻朝前走了几步,而在这迎亲队伍尾端则是用楠木做的三个大箱子。
“聘礼。”
抬首轻笑,将箱子全部打开。
“十,十斛……”梁绿吓得捂住了嘴。
昨日根据字据给了芳姐五斛,今日就算真的要送来也该是五斛才对,但今日送来却是整整十斛。
不仅如此,还有一整箱绫罗和珠宝,这手笔就连西越君主都不一定比得过。
梁绿就算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么多珠子,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亲眼所见。
按理说此事后的梁青顾应该正是欣喜的时候,可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感动或者惊讶。
反倒是慢慢的走到池胥的跟前,盯着他的眼睛眼色发沉:“公子明知我在骗你,却为什么还要娶我?以你在花朝节耍的手段来看,并不像是一个无脑之人。”
这是她从商多年的第二个习惯,当大量利润摆在眼前时她一定会分析是不是陷阱。
她的脸色淡定到不正常,就好像这珍珠并非送给她一样。
池胥见她这表情脸上直接笑的更甚从前,高超的骗子果然和正常人不同:“梁姑娘好眼力,虽说我爱美之心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想请梁姑娘帮个忙。”
梁青顾眉骨一颤眼中带着半分轻笑,绕了这么久,总算说道点子上了。
“哦?有钱有势的大司马六公子竟然还有需要一个村姑帮忙的时候。”
提到“大司马”三个字时,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凝住,但瞬间又恢复如常云淡风轻:“就算在下家境殷实,但钱也不是万能。实不相瞒,家父给在下安排了婚约,但景怀却算出我会经历红鸾灾劫,梁姑娘觉得我会娶一个未曾谋面还能带来灾难的女人做发妻?”
梁青顾的不语在他意料之中,他用眼角轻扫一眼,又接着道:“既然话说道这个份上,我便再说的明白些。我与姑娘之间不过是交易一场,你帮我顶掉婚约我给你钱财给你富贵。不管怎么算姑娘都不会亏。”
梁青顾低笑,心里却稍微踏实了些:“浮商公子想要女人搪塞婚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根本无需来着西越迎娶一个村姑,看样子浮商公子不只是想挡下那女人那么简单,恐怕最主要的是想气气令尊吧。”
方才池胥的表情虽然一闪而逝,但却被她正好捕捉到,很明显这位有钱的郎君显然与他父亲不合。
池胥的的面色微愣,随后低声轻笑:“梁姑娘倒是聪明。如今知道了这理由,你可愿跟在下前往东齐?”
“好说,反正奴家迟早也要嫁人的,何不就此钓个如意郎君?”梁青顾轻轻敲了敲箱顶,骤然露出一副笑颜。有了这么一个合理的理由她的心里会踏实不少。不仅如此,她还可以将眼下的局面反客为主。
若是不知这理由她永远都觉得是自己有求于人行事必定拘谨万分。
可如今却不同了。
变成池胥有求于她,那么她办起事来会比之前放开不少。
因为事先没有准备的缘故,重新梳妆打扮穿戴喜服愣是花了一个时辰。
而这些敲锣打鼓的人也在她门口演奏了整整一个时辰从未停下。
这屋子里没有铜镜,梁青顾只能从院中的水缸里看看自己的倒影来分辨出是何模样。
“阿姊,你真美。”
梁绿小心翼翼的抚摸这青顾身上的霞帔上面印着烫金的凤凰,这等纹路一般人根本不敢往身上纹。
池胥嘴角微扬,将身子往旁边让了几步给梁珠腾出些位置将梁青顾给扶上花轿。
“阿姊,等下。这些珠子你带过去吧。”
梁绿看着放在院子里的十斛珍珠,虽说很羡慕却也十分惶恐。
这东西是浮商公子送给阿姊的,如今放在她家……
这合适么?
梁青顾还未入轿便侧身看了她一眼,眼中比往日还要温和。
当初她初来西越,若非梁老伯和梁珠她根本没办法活到现在。
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更何况自己完成任务后会离开这里完全带不走:“无妨,这珠子是给娘家的,这里从今日起便是我的娘家。留着把齐武的债还了然后买个好宅子好好过一生。”
她并非不爱财,相反她已经算是十分贪财之人。
但梁绿于她而言就如自己亲妹妹一般,将自己的东西让给妹妹这一点儿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