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爷看着自己手中的帖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晦暗,他是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季司龄是这么快找到他的身上来。陈家老爷的面色有些难看,低声说道:“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没有想到还是会被人紧咬着不放啊。”
陈家老爷的声音中带着叹息,正当此时,一个人推门而入。陈家老爷寻声望去,正好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爹,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反倒是来儿子这里了?”陈家老爷快走了几步想要上前搀扶自己的老父亲,结果却是一手被陈家老太爷将手拂开了。
陈家老太爷走到陈家老爷原先坐的位置上,将那个季司龄送来的帖子拿起来看了看。随后,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沉声说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家老爷抿紧了下唇,避开了陈家老太爷的质问,一副打定了主意,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陈家老太爷将帖子,放到了一边,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陈家老爷说道:“思齐,坐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陈家老爷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自从他成为一个浪荡子之后,他和自己的父亲之间就甚少能有像今日这样,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时候了。往日里,不是他在装疯卖傻、插科打诨,就是陈家老太爷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准备教训他。
“我是你爹,即便是这样当年的事情你也不打算说吗?”陈家老太爷语重心长地说道。室内昏黄的烛光照在他苍老的面上,更是显出了几分老态。陈家老爷看着自己父亲的脸,心中有些感伤,当年那个能拎着大棍追着他打几条街的父亲,如今已经是老了。
“爹,哪有什么当年的事情?”陈家老爷笑着说道,“难不成爹你是在说,当年我从南山书院回来后,便决定再也不入朝堂的事情吗?爹,儿子我当年的确是考上了南山书院不假,但是儿子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更不是能当官的料。”
“我就是这么一个浪荡的性子,要真的是当官去了,不论是在六部中的哪一部,不都是害人吗?爹,儿子我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什么害人的坏心思。像是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陈家老太爷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的儿子以前也是爱玩、爱闹的性子,但对朝堂也依旧是有着向往的,也是曾经立志入朝为官的。可是从南山书院回来之后,这人就变了。
陈家老太爷原本是以为,这是自己的儿子在书院的时候,没有人管教,这才渐渐是放纵了自己的性子。好好的一个好苗子,最后才是长歪了。这之后,他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了。可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到最后陈家老太爷都是放弃了,只将陈家的希望寄托在自己为出生的孙儿身上。
可是一直到几日前,陈家老太爷才明白,他错了,特错大错。
“我身边的人听到了李大人说的话了。”陈家老太爷缓缓吐出这句话来,换来得却是自己儿子的脸色骤变。
“我问你,南山书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干系?”陈家老太爷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了起来,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我是你爹!难道就连我也是不能说吗?”
说到最后,陈家老太爷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些怒气。这股怒气不单单是冲着自己儿子对他的隐瞒,更是冲着他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他这个做父亲都没有发现自己儿子的异常?甚至就单单地是以为,他这是学坏了呢?陈家老太爷的愤怒中夹杂着自己身为父亲的歉疚。
陈家老爷面色变得越发凝重了起来,他低声说道:“爹,我不说是为了陈家好。”
陈家老太爷冷哼了一声,将之前放在一旁的帖子拾起,重重地摔在了自己儿子的怀中。
“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季司龄也算得上是你的同窗了。看看,如今这是两个人都逼上门来了。当年的事情你还能瞒上多久的时间!”陈家老太爷的语气固然暴躁,但依旧是藏着几乎无法隐藏的担忧。
陈家老爷低头去看自己怀中的帖子,半哑着嗓子说道:“父亲,季司龄他知道。这张帖子其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让我闭嘴。如今儿子我的确是站在了悬崖的边上了。不告诉李啸叶,那清儿以后的仕途是别想了。若是告诉了,季司龄那里……”
陈家老爷没有将话说完,但是陈家老太爷已经是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意思。如今已经是陈家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李啸叶和季司龄身后的人究竟孰强孰弱,陈家没有人清楚,所以这次的事情与其是说成选择,不若是说成一场豪赌。
当然,陈家自然也是有这次的赌局上全身而退的选择,但是后果就是陈家老爷的命没有了。只要知情人能以这样一个再也无法说出当年秘密的方式,将嘴闭上了。那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去为难陈家的人。因为他们的价值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样简单的法子几乎死在陈家老爷接到这个帖子的一瞬间就想到了,现在想到这个法子的人又多上了一个,那便是陈家的老太爷。
“不许死!”陈家老太爷厉声说道。他这一辈子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便是他之前再混蛋的时候,陈家老太爷都没有一次是想将自己的这个儿子当做弃子。曾经没有想过的事情,如今便更是不会去想。
“可是爹,陈家一旦是赌输了,那便是要将一切都赔进去了。便是宫中有陈妃娘娘在,有小皇子在,也是不可能救得了我们了。”陈家老爷认真地说道,“清儿是个孝顺的孩子,爹将来便是没有我这个儿子,也不用是担心身后事。”
陈家老爷的眼圈偷偷红了,他不想死,但更不想让陈家为了自己而承担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