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太监的高声唱名,群臣依序走出大殿。临入大殿之前,李啸叶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大白的天色,今日的早朝比平日里差不多是晚了小半个时辰。
大殿之上,鲁启宸端坐在龙椅之上,这样的鲁启宸当真是少见。至少在李啸叶的记忆中,鲁启宸每次上朝时,都是歪在那张龙椅上的,就像是没有生出骨头一样。
“想必众位爱卿已经是听说了。”鲁启宸站起身,沉声说道:“朕的江山上出现了一群逆贼,他们想要推翻朕的统治,窃取朕的江山,想要忤逆朕,甚至是想要朕的性命。”
鲁启宸一脸不怒自威的模样,这还是李啸叶第一次觉得鲁启宸身上还有一些帝王之气。
“这群逆贼现在就在梦泽城,他们已经成功夺走了朕的一座城池!朕的领土上竟然是出现了不属于朕的城池,这难道不是一个莫大的笑话吗!”
伴着鲁启宸的一声呵斥,满朝文武皆是跪了下来,齐声高呼道:“是臣等无能,还妄陛下喜怒。”
鲁启宸听到这话后,重重地“嗤”了一声,“无能?你们自然是无能!不然怎么会出现今日这种事情。快些给朕想个办法,把事情给解决了。”
司空文林成先是站出了说道:“陛下,叛乱谋逆之罪乃是诛九族的重罪,依照老臣之间,不若是直接派出大军,尽早将梦泽城中的反贼荡平。如此一来,也是省得民心浮动不安。此次梦泽城中被叛党杀害的官员,朝廷只要是对其家眷多加抚慰便可。”
太傅李言卓亦是站了出来,声援自己岳丈大人,“陛下,臣以为也应当是如此才对。既是叛党,那自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也省得日后他们死灰复燃,又是生出什么事端来。”
站在朝堂中的李啸叶在听到鲁启宸、文林成,还有李言卓,一口一个“逆贼”、“叛党”之时,指尖几乎是要掐进自己的掌心中。其实这朝堂上,站着的每一个人都是明白的,那些百姓为什么要反,为什么会反,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想承担起这个逼得百姓造反的骂名,所以便想要用鲜血将这一切彻底抚平。
李啸叶觉得,或许找尽天下之事,也是再也无法找到比这更让人是觉得恶心的事情了。一城人的百姓,他们居然说要抹去,便要抹去了。
与此同时,李啸叶也是对自己生出了一种厌恨之心,他就站在这朝堂上,可到头来,却是不曾为那些无辜之人说上半句辩白的话语。这个时候,他不过是和李言卓,和文林成,和这朝堂上沉默的众多大臣们一样,一样的蛇鼠一窝,一样的狼狈为奸。
早知道今日上朝会是这般感觉,他就应该直接是和谢子玉一样称病。不过这样的念头对于李啸叶而言,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谢子玉或许还有逃避的空间,可他已然是没有了。
就在此时,鲁启宸突然是将自己的视线转到了李啸叶那里,似乎是想要看看李啸叶究竟是有什么说法。顶着鲁启宸的目光,李啸叶迫不得已地出列说道:“臣以为,两位大人说得都对,只是有一点,臣不敢苟同两位大人的看法。”
鲁启宸看着李啸叶,无声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甚至是对着想要插言的李言卓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安静下来,听李啸叶是如何说。
“方才两位大人说要派遣大军去梦泽城,这自是可以的。一群庸碌之辈,便是拿起了武器,拿起了刀剑,也是不可能挡住我栖吾大军的铁骑。可是有一点,臣却认为是有待商榷。”李啸叶认真说道。
“说。”
“梦泽城中的百姓是不是都是叛党。”
李啸叶的话音刚落,李言卓就忍不住呵斥道:“李大人莫不是糊涂了?他们即便不是叛党,那也是叛党的党羽,不然怎么是会依附着叛党而活。李大人,这个时候可不是能让你妇人之仁的时候。”
“不是妇人之仁,而是君子之义。”李啸叶看着李言卓认真说道:“为什么依附叛党而活?这样的问题还用去思考吗?自然是因为百姓想要活下来。一边是手持兵刃,不知是有多少人的叛党,而另一边是即便拿起刀具,也不过是菜刀和柴刀的百姓,你让他们假意听从之外,如何是能平安活下去?”
眼看李言卓似乎是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李啸叶这次直接是抢在了他开口之前接着说道:“太傅大人,那些百姓们还在苦苦等待朝廷的救援呢,难道只有将这些百姓都生生舍弃了,便就不是妇人之仁了吗?”
李言卓被李啸叶这番话噎地不清,在这个朝堂上,已经是有许多年没有人敢是这么和他说话了。
“李大人不过是为那群人开脱罢了。你又怎么能知晓,他们是真的归顺,还是委曲求全,假意归顺?或者他们本就是墙头草罢了,风往哪里吹,他们便要哪里倒。”李言卓冷笑了一声说道。
“太傅大人,细数历朝历史,被换掉都是皇室、大臣,却是没有听说,有哪个朝代是将前朝的子民杀得一个都不剩了。”
李啸叶的话刚是说到这里,就被文林成大声呵止,“大胆!朝堂之上哪里是由得你说这些浑话!”
文林成一副被李啸叶的口无遮拦气的不轻的模样,就连指向李啸叶的手指都是开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这时在一旁看戏的鲁启宸终于是开了口说道:“司空莫要生气。李爱卿也未说什么失了大体的话,还是听他把话说完吧。”
李啸叶对着鲁启宸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陛下。”便又是接着说了下去,“其实即便百姓们本就是像太傅大人说的那样是墙头草,可这又有什么不好?是墙头草的话,那就说明,只有我们将乱党除去,他们就还会是我栖吾国的子民,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李言卓看了李啸叶好半天,最后只挤出了几个字来,说道:“你这是歪理!”
“是不是歪理,太傅大人自是明白。倘若梦泽城真的是成了一座无人的空城,对于陛下而言,绝对会是弊大于利。少了一城的子民,便是少了城的税收。一座城的确看着不多,甚至那梦泽城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是有总是比没有强。人口迁移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李啸叶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之后,就对着鲁启宸行了一礼,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中。
朝堂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栖吾国的朝堂已经是被文林成和李言卓把持了太多年了,几乎每次早朝上的发言权都被他们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今日还是第一次有人仅仅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就将这二人的操控撕出了一个大窟窿。更可怕的是,陛下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鲁启宸思量了一会,沉声说道:“朕亦是觉得李爱卿此话有理,既然都是我栖吾国的子民,那便没有轻易将其舍弃的道理。如今便就只剩下一事尚未有决断了,那就是领兵之人应当是谁。”
“朕心中倒是有个人选,那就是沈柏的女儿,沈端和。众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