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看着沈端和认真说道:“小姐,珍珠不聪明,但是有些事情也看得明白。这沈府中的人多是沈家旧人,大家早已经没有了当年能在夏城战场上搏杀的气力,最多也就是比平常人机警一些罢了。而我,虽然自小习武,但是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小姐若是想要将我们都带走的话,恐怕不等走到城门那里,谢统领便要来了。到那时,我们都只是给小姐拖后腿的人。我们走不了,小姐您更是走不了了。老爷和少爷们的性子小姐也不是不清楚,他们是万万做不到弃小姐于不顾的。可这样算下来的话,百姓又该是如何呢?”
珍珠说到这里突然是顿了一下,似是有些哽咽,“留下来的结果是什么,珍珠是明白的。只是珍珠更是知晓,大家应该都是愿意的,因为我们的命本都是沈家给的。唯有一点落在珍珠的心里倒是遗憾极了,未来小姐的日子里是没有珍珠这个人了。”
说到这里,珍珠的眼眶中已经是带上了泪水。她可以为了沈端和舍下自己的生死,但却做不到毫无留念的舍下沈端和这个人。
沈端和心中也是酸涩难耐,她何尝不是知道,珍珠说的这些话都是实话。大家一起走,那就是大家一起留下来,一起死。而她一人走,至少还能是活下来一个人。沈端和若真的是个冷血无心的人,或许此刻早就做出这样的选择了。但是沈端和不是。
“事情虽是要有取舍,但却不是这么一个取舍的法子。”半晌沉默之后,沈端和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舍百人救一人,不是我们沈家人的处世之道。”
珍珠一听这话,便是明白沈端和是不打算走这最是稳当的一条路了,登时就是急了,语气急切地说道:“小姐万万不可这么想!不是舍百人救一人,而是舍百人救天下人。沈家若是有事,天下百姓等谁来救?小姐可莫要想岔了才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端和同珍珠所站的这个院子中,已经是聚集了不少的沈家的家仆,各个都站在院子的门口向着里面张望。
沈端和的视线一一从这些熟悉的面孔上扫过,却是没有见到一人的脸上有着不认同的神色。大家都曾是行伍之人,这点距离对于普通人或许有些远,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却不算什么。故而,沈端和同珍珠之间的交谈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落入了这些人的耳朵中。
见沈端和看过来,沈家的家仆们一下子都跪倒在了地上,齐声喊道:“愿小姐三思。”
‘三思什么?’沈端和心中忍不住想到,‘是思量如何要将他们留在这邺城里等死吗?’
沈端和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张叔膝行而出,跪在了众人的身前。
“小姐,我们这些人的命无不是沈家人救下来的。没有沈家,夏城早就被北燕的铁骑给踏平了。没有沈家,我们兴许早就战死在了疆场上,又哪里是能偷来如今安稳度日的生活。只要是沈家要我们死,那我们心甘情愿,没有半分怨言。还请小姐早下决断吧。”
张叔说完这话之后,跪俯在地上,大有沈端和不同意,他便不起身的架势。
见到眼前的此情此景,沈端和亦是觉得自己的眼眶在微微发热。今生她之所以要来邺城一趟,便是因为不想要再见到前世那么多的伤亡,想要救下更多的人。现在这些跪在她眼前的沈家家仆,前世统统死在了那场宫宴之后。
当年仅仅是知道了这些人身死消息,就已经是觉得内心悲痛不已的沈端和,今生又怎么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为了自己去赴死。
“既然已经是‘偷’来了这么长时间的安逸日子,那不如再‘偷’一些来。”沈端和沉声说道,她仿佛是没有看到几乎是挂在了每一个人脸上的不赞同,继续说道,“沈家想要救的是天下人,你们难道不是天下人吗?”
“今日我若是叫你们为我赴死,那才真真的是不知廉耻,罔故了沈家的家训。”
眼见张叔和珍珠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沈端和直接挥手打断,“我意已决,你们无须再劝。备车,我要去王家。”
这边李啸叶和燕凌熙已经晃晃悠悠地走了大半的路程了。按理说,他们应该快是要到北燕了才对,谁知现在还在半路上停着。
这究其原因自然不是燕凌熙留恋栖吾国的风景秀丽不愿快行,而是因为李啸叶的身子当真是不好。稍稍车马劳顿一下,便是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这马车自然就是走不快。
“我看你不是一个药罐子,也是一个病秧子。”燕凌熙看着斜靠在马车上的李啸叶忍不住说道。
李啸叶听了这话之后也不生气,只是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兴许我是两个都占了呢。”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足以让李啸叶将燕凌熙的秉性给摸清楚了。这小子虽是有几分的才干,但到底是经历的事情还少,手段和眼神还稚嫩着呢。
就拿这几日来说,李啸叶装病装得颇是得心应手,因为燕凌熙这个二愣子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装病这件事,只一心是将李啸叶当成了一个脆弱无比的瓷娃娃看待。生怕是这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直接是让这个人没了。
燕凌熙听着李啸叶的话,只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憋气了,正想着再说几句讽刺之语的时候,一声鹰啸突然是划破长空。燕凌熙下意识向着天空看去,正见一只雄鹰在他的头上盘桓,直接是打了一声呼哨示意那鹰落在马车上。
待燕凌熙将绑在鹰腿上的信抽出来,细细读过之后,脸色一下就变了。李啸叶就在一旁看着燕凌熙这仿佛是表演变脸绝活的模样,也不靠前,也不询问,一副坐等是要看好戏的模样。
直到燕凌熙狠狠地将信握成一团之后,李啸叶这才开口说道:“是燕恒易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