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从李言卓的脸上看到什么？
李啸叶细细地想了一下，却是发现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想要看到，也什么都不想要知道。或许他只是想要告诉他一个现实，一个被你舍弃的儿子，一个流着和你一样血脉的儿子，最终走上了一条和李家截然不同的道路，而且还成功了。
但是这一切之于李啸叶而言又有什么意义？李啸叶自己都不明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事情居然是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知会。就像是要给自己和李家一个诀别的交代，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旁的用处了。
可是这个交代重要与否，李啸叶并不知道。只是隐隐间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隐隐的感觉，更是让李啸叶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自己心中对过去的执念作祟。
“我……”李啸叶的眼中写满了“茫然”二字，此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做些什么，更别说是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李啸叶眼中的茫然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沈端和的眼中，沈端和眨了眨眼睛，却是没有继续看向李啸叶，反而是继续看向广袤的天空，轻声说道：“你还有时间，没有必要就这么快是要做出自己的选择来。给自己一点时间，或许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嗯。”
怀城，谢家。
此刻所有的谢家子弟都是聚集在了一处，谢子玉自然也是在其中。
“父亲，我能说的话已经是说尽了。”谢子玉站在众人中，冷声说道，“便是谢家曾经没有退路，如今也是有了，您究竟是在犹豫着些什么？”
谢元河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幼子，两年的时间不曾见过，他仿佛像是不认识谢子玉这个儿子了一样。
“你说的话，就是让我们归顺沈家，做叛臣。”谢元河沉声说道。只是面上却是看不出什么怒气。
“不做叛臣的话，那父亲想要带着我们整个谢家一起死，那儿子也是心甘的。横竖我们坐下的那些蠢事用命赔都是赔不够的。”谢子玉张张嘴又是说出了更是气人的话来，“鲁家的江山撑不了多久了。父亲想要去阻拦沈家的话，那不若是想象一下，最终整个栖吾国会是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倘若父亲是成功了，沈家人失败。那这江山还是鲁家人的江山，百姓依旧是过着苦日子。除去这栖吾国中再也没有了沈家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了。我们谢家继续风光无限，做着陛下心中信任的臣子。”
“但是，父亲不也是很清楚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们谢家的信任究竟是用什么换来的，父亲和兄长们每一个都比我还要清楚吧。在没有沈家的栖吾国中，谢家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沈家。”
说到这里，谢子玉突然是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这么说也不对。毕竟北燕还一直是对着栖吾国虎视眈眈呢。没有沈家，国将危矣。到那个时候，父亲还是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做叛臣，要么就是死，整个谢家一起死。”
谢子玉每说出一句话来，谢家众人的脸色便是变得沉重了一分。不是因为谢子玉话中的内容究竟是有多么的大逆不道，而是因为谢子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现在摆在谢家眼前的路真的就剩下这么两条，两条谢家人都不想要走，也不好走的路。
谢子玉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屋中众人的表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是抬腿就走。只留下这么沉默的一屋子人。
谢子玉离开之后，便就直接是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追宁长公主就在那里等着他。
追宁长公主看着谢子玉面上不虞的表情，有些担忧地问道：“是不是父亲和兄长们都不同意？”
谢子玉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之前那副假装出来的，咄咄逼人的人气势来，变温和了许多，轻声说道：“放心，父兄他们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谢子玉说出这一句的时候，心中不禁是有些无奈叹息。他的父兄们没有沈家人那样不屈的脊梁，若是有的话，那当年他们谢家也不会走上那么一条歧路上去。所以今日的事情只要父兄是能听进去，那事情便就已经是成了大半。
“只是日后我们大概是过不了什么太好的日子了，追宁。”谢子玉露出了一丝歉疚的表情。若是没有他的话，追宁长公主大约也是不会陷入如此为难的境地，更是不会是要和他一起过着苦日子。
追宁长公主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低声说道：“这路是我自己的选的，和你有什么关系？父皇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却也不能是在看着这天下终于是有人站出来改变这荒谬的一切时，而不管不顾的阻止。我只希望……”
追宁长公主希望，沈家人最后是能留她的父亲，留她的弟弟妹妹们一条生路。可是这话她来说又是有什么用。世人都是说什么，斩草除根才来得便利。便是她不管不顾地求了，沈家人也万万不会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前朝公主，而改变自己心中定下来的事情。
所以追宁长公主现在只能是闭口不言，因为她明白，有些事情便是她说了也是无用，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谢子玉何尝不是明白追宁长公主心中所担忧的事情，只是此事他也是无法做些什么。只是能默默将追宁长公主搂到自己的怀抱中，低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和李啸叶说说看的，说不定是可以的。你就别担心了。”
夫妻二人心中各有各的苦处，却又各自没有办法去将这件事情解决，都在心中各自苦闷着。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除了相互依偎在一起，给对方一点温暖之外，便再也做不到旁的事情了。
“若是这件事情真的到了尘埃落定的那一日，我希望我是不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