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叶的话音一落下,李言卓的脸色就已经是变得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他付出这么多的东西,甚至是连自己的尊严都放弃了,可不是为了李啸叶口中的一句“活着”。他想要的东西远远是比这句“活着”要多,他想要高贵的身份,想要煊赫的门第,而不仅仅是“活着”。
此时李言卓的表情是有多么的难看,他的长子的面上的喜色就是有多么的明显。
“父亲啊,父亲,你处心积虑地算计了一辈子,可曾算到过今日这般结局吗?”那纨绔公子看着李言卓嬉皮笑脸地问道,“这就是报应啊,您的报应。您有您的报应,母亲有母亲的报应,儿子我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报应,我们谁都是逃不掉的。”
沈端和站在一旁有些奇怪地看向这个李啸叶口中嫡出的兄长,心中默默想到,‘这人倒是不像是普通的纨绔。’不过这个念头也只不过是在沈端和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没有多留,便飞快地消失了。
李家的事情,李家的人,那都是和她无关的,沈端和没有想往这潭烂泥池子中踏出一步的打算。
就在沈端和这么想着的时候,李啸叶突然是对她伸出了手,说道:“走,我带你去和母亲住过的地方看看。”
“那地方还在吗?”沈端和问道。
“在的,因为太破了,没有人想去,所以就留下来了。”李啸叶低声说道。前世也是这样,他自己和母亲的回忆之所以是能保全,却是因为住处太过破旧了这样的缘由。说来也是让人觉得讽刺和可怜了。
在场的众人中,没有一个人去理会那被气得面色铁青的李言卓,和他笑得痴狂的长子,尽数是跟着李啸叶的步子往后宅的方向去了。
直到李啸叶这一下行人走远了之后,李言卓才咬着牙,狠狠地说道:“逆子啊!逆子!”
已经笑瘫在地上的公子哥,抹了一把脸,轻声说道:“父亲别骂了,横竖人家也是听不见了,你骂了又有什么用?况且,您从来都没有尽过半分父亲之责,对方却是愿意为您养老送终已经是不错了。您啊,要的太多了。”
李言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一甩袖,直接是走回了自己的院子,显然是懒得再去理会这眼前糟心的一切。
李府虽然现在已经是走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但是有些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守的。至少沈端和带的那几个亲兵都是男子,男子是不能擅自进入后院的,若是冲撞、唐突到了后院中的女眷反倒是不好。所以那些亲兵们便被留在了前院和后院的交界线上了。
李啸叶带着沈端和在太傅府中越走越是偏僻,到最后四处的景色都是便得凋敝了起来。最终,李啸叶停下了脚步,一座破败到几乎是不能被称之为院子的院子就这么出现在了沈端和的眼前。
“这便是我小时候和母亲居住过的地方。”李啸叶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头走着,“其实最开始倒也没有破败成这个模样,母亲走之后,我也会时不时的打扫。只是后来我去了夏城,这里便就再也没有人管过了。”
院子中落叶杂草都纷纷杂杂地盖在了地上,一脚踏上去甚至是会出现一种软烂之感。沈端和自幼便是在树林中到处撒野,自然是知道这种软烂之感代表着下层的枯叶已经是彻底腐败了。
李啸叶看着这院子中的每一处,眼中都满是怀念之色,他低声说道:“我小的时候,日子虽然是过得不好,但是母亲却总是能带着我在这小小的院子中找到一些乐趣。这里太远了,远到许多人甚至都不愿意走上这么长的时间来找我们母子二人的麻烦,所以日子虽然苦,但也总是有平静的时候。”
“我小的时候是个不喜欢走动的孩子,母亲担心我身体不好,所以每日都会拽着我在那里晒太阳。”李啸叶指着院子里的一角说道,“这个院子里,也就只有那里的阳光最好,也不烤得慌。”
李啸叶说到这里便停了嘴,他的母亲离开时,他的年纪还小,如今再怎么回想,能想起来的和母亲有关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么一两件了。剩下的多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让人无法去更多的追忆,也无法说出口来。
沈端和见到李啸叶停了下来,低声问道:“不让我进屋子里看看吗?”
李啸叶摇了摇头,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里面什么都没有看了也白看。我母亲除了我之外,没留下什么遗物,走得很是干净。不过这样也好,当年母亲若真的是留下了什么的话,年幼的我也是守不住的,白白多了一份遗憾就是了。”
“我们走吧。”
沈端和似乎是没有料到这次的李家之行会是这般草率地画上句号,不禁是开口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可以了。”李啸叶有些沉闷地说道,“该看的地方已经是看过了,该讲的话也是讲清楚了,可以了。”这种时候,李啸叶的心情不可能会好。他最想要的东西早就在过往之中彻底消散,不可弥补。
沈端和看了一眼李啸叶,最后还是伸出手,握住了李啸叶的手,仿佛只要这样做便就能给予李啸叶一点安慰一样。
“所以李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沈端和继续问道。
“定了吧。”李啸叶轻声说道,“李家做过什么,自然是有律法可以惩治,不过看在我的身份上,定然谁会减轻罪责,不会死人的。我和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家人的情分,不过是念着一点血脉相连罢了。我会让他们活着的,只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日子,他们只能是在梦中想想了。”
“他们高高在上惯了,如此一来,不知是要觉得有多么的难受和不堪,这样也就足够了。有些事情,我做不来,永远都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