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东方翼只觉得胸口那股灼烧感很快便到了大脑，将他每一根神经都拿出来狠狠地烤着。
可莫名的，脑海之中，也出现了很多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或者说不是不应该，而是……
这些本来存在，却被封存了起来。
如今这些疼痛感，就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随着疼痛不断加深，这个缺口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主子！”
“将这些人看好，”东方翼揉着太阳穴，额头的冷汗不断往下落。
他的手指着苏婳，“把她带过来！”
“谁敢动！”东方赫当即坚持着起身，将苏婳护住。
只是他身上有伤，对于这些暗卫来说，更像是纸老虎，根本没什么震慑力。
苏婳也不知道在东方翼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大夫的直觉，对方是病了。
也可能是刚才东方赫给的药，触发了某一个点，才会变成这样。
也许，可以帮他。
“阿耀，我去看看吧，”她将身上的止血药跟金疮药都给了一边的东方枫，让他帮忙上药，“很快就回来。”
大夫跟病人之间，大夫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只要是苏婳愿意，眼前这个人即便是武林高手，也不足为惧。
但是东方赫不愿意，他根本动也不动，不愿意任何人靠近她。
苏婳想了想，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东方赫微怔。
随后点点头，“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苏婳抿唇，“小气鬼。”
“对于你，我愿意当小气鬼，”东方赫说情话的时候，从来不嫌糖多。
苏婳被“齁”了一下，唇角也多了几分的笑意。
人上来，将苏婳带到了偏殿。
东方翼坐在软榻上，大脑却是疼的不能思考，额头上的青筋不断滚动，即便是坐在那里，可已经要坚持不住，几乎是下一刻就要满地打滚。
苏婳走过去，他甚至都没有发觉被人靠近。
这对一个高手来说，极为致命！
可更为不可思议的，苏婳手中银针，刺入他的头顶，他甚至没有发觉。
五识像是完全不管用了一样。
不过好点的是，在银针刺入大脑之后，东方翼感觉自己的脑子舒服了很多，至少是能感觉到身边有人，甚至可以思考。
“你刚才原本可以杀了我！”在看到苏婳就在眼前之后，他微微一笑，倒也觉得这女人不怎么讨厌了。
“医者仁心，我没这么卑鄙，”苏婳将银针拔出来，“你刚才不是中毒，阿耀也不是旁门左道，这个是帮你的。”
东方翼冷哼。
明显是不相信。
他永远都不会相信，东方赫会有这么好心，东方赫的妻子会这么善良。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吗，或者，你想要知道，我跟你之间是什么关系，很快，你就知道了！”
就在刚才，东方赫不想让苏婳来，也是因为这个。
这个药是苏兰山留下的，当时他说是野医的族长留下的线索，至于是不是能行，也未可知。
他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苏婳说，如果她不来，也许东方翼会死！
事实证明，即便是东方赫恨透了这个男人，可心里面，还是顾念着血脉亲情，愿意给东方翼一个机会。
也许是最后一个机会。
东方翼哼笑了几声，他才不会相信！
只是脑子里有根弦，一直在不断地提醒他，要相信眼前的女人。
所以，当她的银针落在自己虎口的时候，并没反抗。
……
“三哥，你这样做，就不担心三嫂会被……”
刚才东方翼的实力有多么的恐怖，他们都见识了。
甚至他还没有用全力。
苏婳现在是个孕妇，即便是不会武功的男子，也能将苏婳抓住。
东方翼刚才情绪很不稳定，现在要是发狂，岂不是羊入虎口？
东方赫穿好衣服，身上刚才那件血衣已经扔在地上，他看着上面血迹斑斑，皱皱眉，将衣服捡起来，扔到了一边的床底下，“这个不要让你三嫂看见。”
刚才苏婳给他把过脉，但是并不知道他真正受了多少伤，若是被她看到这件衣服，估计会难过许久。
“三哥，我跟你说正事呢！”东方枫将苏婳留给他的药收起来，他记得，要半个时辰更换一次。
东方赫看了他一眼，低低一笑，“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既然能让苏婳进去，他就能笃定，东方翼不能伤害她，而且，会有好消息带出来。
“三哥，”东方枫轻轻叹息一声，忽然摇头，“你失去记忆之后，真的不一样了。”
失忆的事情，是听莫如意说的，但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现在才发现，东方赫有何不同。
“恩？”东方赫的眉眼微沉，盯着他。
像是有一座山直接压下来，东方枫不得不后退两步，避开危险区，“我的意思是，你以前对三嫂是无微不至，甚至一点伤害都不想让她承受，现在却利用她！”
“三哥，”顿了顿，东方枫的语气也变得哀沉起来，“能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容易，你这样，会让三嫂伤心的1”
伤心？
东方赫不以为然。
以前他想要将苏婳保护起来，让她能平安喜乐，成为最幸福的女人，但是苏婳并不快乐，很多事情不告诉她，不让她参与，反而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
如今他才算是真的明白，每个人存在都有自己的价值，若是强行夺走人家的价值，生活就没有了意思。
苏婳就是这样。
她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也需要被证明。
而不会像是金丝雀一样，被人豢养。
所以，该她去做的事情，还是放开手。
因为，放手，是为了更好的紧握。
……
嘭！
苏婳后退到了身后的柱子边，脖子被人扼住，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身前的东方翼眼睛猩红，满身煞气，脖子里青筋滚动，牙齿紧咬着，手腕上的力气已经用到了最大。
再用一些力，就能将苏婳的脖子拧断。
“东方翼！”
苏婳最后一点力气像是被耗光，因为极度缺氧，脸色涨红，嘴巴张着，干咳了一声，才勉强说出他的名字。
可如今的东方翼，像是根本不认人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只要是看到苏婳的样子，心里面便是厌恶无比，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撕碎！
杀了她！
杀了她！
三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循环，手上的力道更加深了一些。
？？苏婳已经憋闷的半点声音都发不出，眼角的泪珠缓缓滑落。
她闭上眼睛。
也许，是真的没办法了……
可就在此时，东方翼的手，缓缓松开了。
空气再次进入鼻腔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苏婳捂着脖子，不住地干咳，她扶着柱子，急喘着气，却依旧是半句话说不出。
东方翼却是愣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有些冰凉的东西落下，晶莹剔透，瞬间折射出一道巨大的光，将他脑海中的杀意瞬间击退。
如今才看清楚，这是一滴泪。
恍惚间，他再次抬眸，看到苏婳背对着她，干咳又难受的样子。
心底猛地疼的厉害。
一时间，脑海中好不容易掩埋下去的东西，瞬间如火山喷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属于他的，真正的记忆，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身体每一处！
……
苏婳靠着柱子缓缓坐下，轻轻揉着小腹，刚才巨变之下，孩子也像是受到了惊吓，在肚子里不停的动。
“对不起！”
身后的人忽然开口，她近乎条件反射，躲在了柱子后面。
探出头来，却是一惊。
只是一小会的功夫没看到，东方翼像是老了十岁！
两个鬓角都有了不少的白头发，额头上也多了几条纹路。
如今就一双眼睛还算是澄澈，却是染着无尽的哀伤。
说出这一句话之后，他捂住了胸口，声音沙哑的如同在砂纸上打磨一样，“婳婳，是我……伤……了你。”
苏婳没说话，而是在判断，他如此状态的原因，还有，这个状态的真假。
？？他看着苏婳略带怀疑的眼神，心底的疼更甚，每呼吸一次，身体里的血液都在灼烧着心脏，“人都说……人生如梦……没……没想到，我才是……大梦一场！”
苏婳眯了眯眼睛，看着他的手腕。
那上面还有她扎上去的银针，如今已经没入了大半，若是不拔出来，只怕是会走到心脉。
“婳婳，我以为我很爱你……可如今……我才明白，”他也干咳了几声，唇角却是渗出了血丝，“我不够爱你，否则，我也不会被人控制，差点杀了你！”
仅仅因为这一点，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永远不能。
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在苏婳的面前自裁，来赎罪！
“对不起，”东方翼感觉脑子又在疼了，回忆的碎片里有冷宫的那场大火，有他失去记忆之后的容貌，有苏婳的鼓励跟治疗，有他一直藏在心底不敢表露的感情……
最终，他自己亲手葬送了爱她的资格。
即便是他知道错了……
“东方翼，”苏婳慢慢探出身来，轻轻开口，“你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