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夜还未说什么,北冥汐的声音却是一顿,十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才继续念了起来,“忍辱含垢,常若畏惧。”
这样一句话,在这场景里显得格外讽刺,姬长夜听着,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微妙的弧度。
常若畏惧?
她北冥汐自打进府以来可就没安生过,虽然间谍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但后来发生的很多事,譬如与许碧清结交,此次与人一道构陷叶桑。
一桩桩,一件件,他心中清楚得很,只不过眼下不是时候而已,等时机到了,再一并与她清算。
“夜里冷,去拿件大氅给你们主子。”姬长夜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北冥汐,朝着她身后站着的春七吩咐着。
“是。”
春七福身应下,见北冥汐没有说话,抬脚走了。
望着春七离去的背影,姬长夜眼底深处划过了一抹戏谑,双手负在身后,踏进了长廊里,低头看着地面一味往前走。
走出了好远一截儿路,姬长夜站定了脚步,侧过身看了一眼折袍。
折袍立时也停了下来,对上姬长夜问询的目光,略压低了声音,“这几日大少夫人挨了不少罚,见了夫人都快绕着走了,只要打了照面,就必定会被寻个由头骂罚一通。”
闻言,姬长夜挑了挑眉,也没有什么话,复又转身朝前走,一边走一边淡淡朝着身后的人说着,“母亲不待见谁,向来是在心里藏不住的。”
说着,摇了摇头,又仿佛想通了一般,道了句“罢了”。
次日,未时初刻。
街上人来人往,今儿是逢八的日子,平日里不大出门的富家小姐们也二三相邀,出来游玩赏景。
兰枝坊内亦是热闹非凡,才送走了几个公侯夫人,许碧清长呼了一口气,随手将一盒胭脂放在了架子上,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一旁的丫头见她坐下,端着茶就送了过来,“小姐快喝口茶歇歇,这些个夫人小姐可真真难伺候。”
听她这么说,许碧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簪缨世族的女子看似高不可攀,可到了她这兰枝坊,也无不是一门心思地想装扮自己,好去讨夫君的欢喜。
如此想着,许碧清接过茶盏,拨了拨茶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站在西边的一个婢女摆了摆手。
待她过来,四下望了望,许碧清压低了声音问道:“将军府那边怎么样了?”
“并无物什送过来,只……只是还听说,公主近些日子在府里可没少被那位为难。”
这话入耳,许碧清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轻哼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和轻蔑,“意料之中的事,早知道她是个指望不上的。”
说完,又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言自语道:“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真不知道北蛮那起子人是怎么想的,安排了这么个蠢货过来,是想千里送团灭吗。”
撇去水边浮沫,许碧清兀自喝了一口茶,心下只觉得北冥汐没用,实在是枉费了她那晚的一席话。
正想着,许碧清不经意间抬眸,一道白色身影就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自店外走了进来,衣袂飘然,通身的气质与店内的其他客人泾渭分明起来。
手上的茶盏有些微晃,许碧清微微眯了眯眸子,对那女子也多了几分注意,起身往她那边迎了过去,“小姐想要些什么?别看我这兰枝坊店面小,却是颇受京中贵人们喜欢的。”
白衣女子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自顾自地在铺子里走着,不时看一眼架子上的各色胭脂,却也不碰一下。
方才奉茶的婢女显然也注意到了此人,不动声色地到了许碧清跟前,递了个眼神给她。
许碧清微微阖了眼,随即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此女绝非普通百姓,看样子也并不京城的人,还是小心些好。
“若是有瞧上的,我叫人包好了送到小姐所在的酒楼便是。”
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哪怕那女子面色冰冷,一副冷淡风样子,许碧清脸上仍是挂着浅浅的笑容。
那女子察觉到了许碧清的试探,抬手撩起斗笠四周坠着的白纱,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深意。
只这么一眼,许碧清便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当下就挪开了视线,避开了女子的目光。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那女子却环顾四周,随即轻轻放下了白纱,转身便往外走,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姐,她……”见人走了,婢女忙凑到了许碧清跟前,眉头紧蹙。
许碧清侧过身随手拿起了一盒胭脂,打开之后,凑到鼻前细闻,语气仍是淡淡的,“无妨。”
虽不知那女子身份,但也不过是来这兰枝坊走了一圈,想她也翻不出什么波澜来。
一晌午过去,自那女子走后,店内的客人竟是一茬接着一茬的来,其中不少都是王公贵族家的夫人小姐,惹得许碧清一直不得脱身。
送走了京中几位大人家的小姐,许碧清才抬脚准备走,哪知一出门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温大奶奶。
暗暗叹了一口气,许碧清硬着头皮留了下来,若换旁人倒还好,温大奶奶总是开罪不得的,“这眼见着天快黑了,您怎么来了。”
温大奶奶笑着迈了进来,与她答话,“上次那些胭脂膏子用完了,便来瞧瞧。”
许碧清心下无奈,却还是按捺着性子全程陪同温大奶奶,二人说着话,又挑了好些时新的胭脂铅粉,将近小半个时辰,才将人恭恭敬敬送走了。
回到许府,已是戌时。
迈步进院儿,许碧清长呼了一口气,今日兰枝坊比平时生意好很多,几乎多得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儿似乎来的都是些官眷女子,不过细一想,毕竟是逢八的日子,这般盛景倒也正常。
许碧清一边低头朝前走,一边想着这些事,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长廊口一侧的柱子,“嘶——”
身后的婢女忙上前扶了一把,停下来查看她额角的伤势,“幸而只是有一些青紫,待会儿回房奴婢取伤药给您敷上,明儿就好了。”
许碧清也没觉得疼,正要抬脚走时,身后却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小姐!”
“什么事?”许碧清顿住脚步,半侧过身子看向来人,见他神色匆忙,不由得有些疑惑。
小厮手上拿着一份名帖,捧到了许碧清面前,才喘着气儿说着,“小姐,尚书府谴人送了帖子来,说是陈尚书约您明日在圣叹楼相见,有要事相商。”
“陈珏?”
许碧清一愣,接过名帖翻看,确认是尚书府送来的之后,却生出了几分疑虑,眸光深邃。
四下也并无外人,心里想的话自然也就说出了口,“这没几天就要到叶桑处斩的日子了,虽已尘埃落定,但此事毕竟是他们尚书府和将军府的事,他此时相邀,岂不是把我和尚书府搅在一起,摆到明面儿上?”
小厮和婢女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一番话下来,他们也深谙了其中道理,齐齐点头如捣蒜,“小姐说的是,那……”
“只说我这几日身子不爽,推了就是。”
语罢,许碧清抿了抿唇,眼中精光一轮,转过身便继续往前走,回房去了。
七日之期将至,前一天夜里,陈府,小妾房内。
桌上布满了酒菜,陈珏夹起一筷子菜,喂到怀中揽着的美人嘴里,笑得十分轻蔑,“明天!明天就是那丫头的死期了,我看他将军府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妾玉氏咽下一口菜,嫣然一笑,素手捏起酒杯送到了陈珏脸前,“老爷,反正她明日就要处斩了,您今晚在妾这里就别谈这些了,好让妾好好伺候您~”
玉氏娇滴滴的模样让陈珏十分受用,加上一想起明天叶桑便会消失在这京城,他心里如释重负一般,轻松而高兴得紧,“好好好,这几日都不曾得空来你这房里,可想死我了!”
眼前的美人娇柔一笑,便将他的魂儿都要勾了去。
这些天压力极大,他也不曾与妻妾同房,今天好容易里里外外都松快,陈珏哪里还能忍得住压抑了许久的欲-望。
酒饱饭足,陈珏淫笑一声,眼里的欲-望毫不掩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上前扔到了床上,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上手便去扯她的衣裳。
身下的人故作抗拒,使着轻轻的力把陈珏往外推,换来的自然是他更兴奋的动作,“美人儿,今儿爷好好疼疼你。”
扯开了玉氏的衣襟,陈珏开始解自己的衣带,因为这份迫不及待,怎么解也解不开,好容易解开了,外头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叫喊声,夹杂着异常整齐的脚步声。
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玉氏也掩着衣襟从榻上坐了起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踹开,紧接着,数十个官兵自外头冲了进来,将陈珏与玉氏堵在了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