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沫爸点燃他的旱烟，吧嗒着嘴巴，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道路上的车水马龙，翘着二郎腿，仿佛自己已经成了城里人。
方清凡对眼前这个抽旱烟的老人产生了兴趣，这个年代，周边的人都是抽卷烟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个抽旱烟的人。看着他手上的翡翠杆的旱烟袋锅，方清凡这会儿对他真心了三分。
梓沫没想到她爸还带了旱烟袋在身上，自从记事起，这个烟袋锅就是他爸的宝，他们三姐弟是摸不得的，即使父亲最疼爱弟弟，但也从不让他碰，梓沫纳闷：“他今天怎么会把这玩意带在身上。”
浓焦味儿的烟从旱烟袋锅漫开，这个场景让他想起儿时。
那年六岁，她对人事懵懵懂懂，爷爷还在世，爸妈在家吵架了，爷爷就闷声不吭，拿出他的烟袋锅，坐在庭院前的八仙桌的右边，他把右手的手肘搭在八仙桌上，慢吞吞的卷好旱烟叶，放在烟袋锅里，划开一根火柴，点燃。也是吧嗒吧嗒的抽，等到爸妈吵的安静下来了，他用烟袋锅轻轻的敲打桌面，虽然很轻，但声音响亮。
爷爷去世后，这个烟袋锅就传给她爸爸，她又想起爷爷去世的那年，雨呼呼的下，爷爷把这个烟袋锅递给爸爸的时候，气就断了。
爸爸拥有了这个烟袋锅，爱不释手的玩弄，似乎对爷爷的去世还没有这个烟袋锅重要，姑姑和姑妈都指责爸爸不孝顺，爷爷去世后，姑姑和姑妈几乎没有和自己家往来了，这其中都是些大人间的矛盾，小小的梓沫根本不了解这些事情，唯一记得的是爷爷去世那天，家里吃了两天的大鱼大肉，之后，家里越来越揭不开锅，经常是酱油配稀饭。
倒是舅舅，常来家里借钱，自己家里再怎么揭不开锅，每次舅舅来，妈妈都会那点东西给他带回，有时是米，有时是一块肉，有时是菜，总没有空手时。
梓沫看着那个烟锅袋，小时候，梓沫的脑袋后勺没少挨那敲打，生疼生疼的。
方清凡对这个烟袋锅来了兴趣，他记得爷爷曾经也有一个这玩意，而后不知道怎么丢了，爸爸和妈妈去淘宝时陶了好几个，都不是爷爷满意的，之后也不了了之了，方清凡盯着这个烟袋锅看，这个色泽少说也是有年份的了。
经过思想斗争，虽然对梓沫爸有各种不满，他还是张口问了：“叔叔，这个烟袋锅有些年头了吧。”
梓沫爸答非所问，又吧嗒了一口旱烟：“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回方清凡又恭敬了三分：“叔叔，我叫方清凡。”
梓沫爸念了一遍，发现自己念的不对：“方清凡，这名字念着怎么这么拗口。”
梓沫知道她爸爸在小镇里几乎说本地话，这回跟方清凡能够用普通话交谈已经是厉害了，平日里说本地话都是平舌音，更不要分前鼻音后鼻音，对于方清凡这个有后鼻音的名字，确实比较难念。
方清凡又点了一瓶葡萄酒孝敬梓沫爸，他心里打着小算盘，想要把这个烟袋锅买回去。
梓沫爸也聪明，上回来城里，到一家古玩店，那个店老板就很他开价十万元，他还是没卖，回家跟媳妇儿一说，梓沫妈就拿那玩意当宝一样，东藏西藏的，不过家里就那么一块小地方，不管藏哪里，梓沫爸照样能够找到。
这个烟袋锅一拿出来，方清凡的眼睛就不离其他地方的盯着他手机的烟袋锅看，梓沫爸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连忙收起来了。姜还是老的辣，这回只能逼着方清凡心痒痒。
服务员把方清凡点的葡萄糖送到桌上，方清凡接过葡萄酒，亲自给梓沫爸倒酒：“叔叔，这个酒味道杆杆的，多喝些。”
看着方清凡殷勤的给她爸倒酒，梓沫想阻拦，但她爸一口已经让一杯酒下肚了。梓沫踢了方清凡一脚，嘟囔着告诉他不能让她爸喝那么多酒。
几杯酒下肚，梓沫爸有点迷糊，他夹了两口菜，脸蛋泛红，他断断续续的对方清凡说：“梓沫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倔，像她妈，你可得好好照顾她。”
从小到大，梓沫第一次感觉到父爱。没想到这话能从她爸爸的嘴里说出来，她的鼻子一酸，眼角模糊了。趁着他们两人没注意，她借口去洗手间。
方清凡看梓沫爸酒劲儿上来了，他趁机问道：“叔叔，您这烟袋锅是哪里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