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很静。
凝固的气氛令人窒息,换做旁人,此时已经要忐忑起来了。但青云剑像只吃了秤砣的王八,完全不为所动,沉默着与陆印对峙。
“你刚刚说,让我将你融了?”
陆印的声线清冷,于平日像不断被河水冲刷的石头,带着一点润泽的凉意,但不冻人,此时他的声音却像数九隆冬的冰块,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这是陆印生气的表现,法宝与他朝夕相处心意相通,几乎都知道。
青云剑低头,“是。”
“你可想好了?”
“是。”
青云剑的回答连一丝犹豫也无。
一股灼人的热度逼近头顶,对于其他生灵来说,只是陆印掌心凝起一层阳炎,与捏个寻常的召火术唯一的不同是,陆印手中的火焰通体紫色,在火焰的最中心,紫焰转为青绿,跃跃跳动。虽然稀奇,并不至于太惊讶。
本应不惧水火的神器青云剑,却在这紫焰面前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紧紧咬着牙,像是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逃离这里。不怪青云剑太胆小,陆印掌中的火焰来源于兜率宫的丹炉,可炼化天地至宝,曾被陆印讨来一簇,用来重铸法宝,让法宝有更大的可能晋升到高阶。
也因此,火焰中蕴藏着只有器灵能感受到的恐惧,那是来自于被毁灭的威胁。
陆印掌心托着紫焰,蹲了下来与青云剑平视,认真道,“你知道被融意味着什么吗?你的器灵会被彻底摧毁,消散在天地中,器身被摧毁,化成一块无用的凡铁,然后在时间的摧磨下彻底消失。如果你的器灵毁得完全,那还是个好事,若是残存了几缕意识在被毁的法器上,届时你便空有意识,不能行动,亲眼见证自己会如何散去。”
青云剑沉吟着点头,话音干涩,“在下……知道。”
“器灵是法宝中的灵力与使用者意志结合下,千万年才出一的灵力体,得来不易,修行起来更加不易,你修行到今日,其间不知经历了多少历练与劫难,如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陆印的问话让两人一时陷入沉默,陆印难过的看着他,而青云剑垂下眼,不堪与陆印对视,涩声道,“请——元尊成全。”
陆印被气笑了。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几个好,踉跄站起来,险些向后跌倒。他低头一看,是一只山间的松鼠,叼着他的裤脚,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远处草丛摇动,像是有不少小生灵都悄悄聚拢过来,焦急的看着他们二人。
陆印一垂眼,视而不见的样子,掌中紫焰大盛,“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
青云剑脸色一片惨白,眼神说不上难过还是解脱,深深看了陆印一样,放下手中青云剑,以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恭敬仰起头。
紫色焰火从陆印掌中蹿出,如一条活龙,长嘶一声跳上青云剑身,瞬间将它包围起来。
陆印扫向放在地上的法宝实体,却见那剑不知为何不见了,他猛然抬头,不远处一只小松鼠拖着剑柄,正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想将那剑拖走,看到陆印看来,狠狠一个哆嗦,竟然被吓哭了,边唧唧喳喳乱叫,边拖着剑柄快跑了几步。
紫焰中心,青云剑被火焰包裹,那青绿色的焰芯飘上他眉心,缓缓转动,一缕青烟从青云剑眼角袅袅腾出,那是一滴还没留下就被汽化的泪。
法宝没有眼泪,和鬼类似,除非有极其强烈的情绪波动之时,与其说是泪,不如说是体内灵力的凝结,每哭一次,便元气大伤一回。
看看玩命偷剑跑的小松鼠,又看看一片平静的青云剑,陆印感觉他现在就像子供动画里的大魔王。
陆印那点怒火无处发泄,反而先当了坏人,当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反而没脾气了,有些无奈的一捏剑诀,那包裹着青云剑的紫焰顿时被收回陆印手中,青云剑软软倒在地上,毫无意识。陆印一伸手,那松鼠便抱着剑一起飞到了他怀里。
“吱吱吱!!咔嚓——”小松鼠看来铁了心将他当做坏人,落到陆印手中,颇有胆色的没有求饶,而是一边挣扎一边一口咬在陆印的手上。
金蛟剪拨开一丛杂草,像是已经看了许久,对眼前场面毫无惊讶的意思,几步上前朝陆印跪下,“元尊。”
傲气如金蛟剪,从没向他行过礼,陆印也早已习惯对他们更平易近人一些。
想也知道,金蛟剪的破例是为了什么。
金蛟剪倒没急于说出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来意,而是抬头看向陆印的手,挑眉道,“元尊这个挂件……颇新奇。”
陆印:……
他一捏松鼠的后颈,提着丢到金蛟剪怀里,“找个机会放了。”
“是。”那松鼠一落到金蛟剪身上,就从装死状态中复活,三两步敏捷的蹿到金蛟剪的肩膀上蹲坐着,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
一人一松鼠,齐齐眼巴巴看着陆印,金蛟剪道,“元尊,那——”
陆印看向他,本该很有眼色的金蛟剪笑道,“您没有杀他,看到元尊觉得他还有可取之处。”
被说中,陆印满脸不悦道,“我封了青云的功力,等他醒来后告诉他,罚他去面壁涯思过,我说可以才准出来。”
说完,陆印想了又想,终于没好气道,“毛病!”
金蛟剪忍不住低笑。
见陆印眼神不善,金蛟剪笑意微敛,摇头,“我没有在笑你。”
“笑他?”陆印挑眉,“青云剑怎么了,你知道吗?”
金蛟剪点点头,而后又摇头,他将地上的青云剑抱起,抬起一根食指轻轻一比,神秘道,“知道,但是不能说。”
“一个两个都有事情瞒我。”陆印气鼓鼓。
“元尊是不是从没开过法宝的个人剧情?”金蛟剪忽然问。
陆印点头,他对《仙魔变》的认识就是可以召唤出法宝的中转工具,对游戏中的各种玩法完全没有兴趣去了解,另一方面,看熟悉的法宝们在剧情中对他刀剑相向,尤其像金蛟剪这种剧情线中会捅他好几刀的狠人,陆印旁观剧情时总会觉得十分微妙。
“元尊。”金蛟剪笑道。
“还请您破例,将来进青云剑个人剧情的秘境时,不要忘记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