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尘的眼眶通红,泪水随时都会出来。郭敬仁对导演点点头,示意时机已到。导演喊了一声“开始”,镜头对准梅落尘,他的泪水在眼眶中转了转,顺着脸颊留下。
“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父母陪在身边,可我没有?为什么别的小孩还在吃糖,我却只能吃冷饭?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妈也不会死,你还我妈妈!”他声嘶力竭地说着台词,就好像在说自己的感受一样。
他要发泄,他要把所有对父亲的怨都发泄出来。
“孩子,对不起,是爸爸不对,爸爸的错,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爸,您去自首吧,跟他们说清楚,我们还能在一起生活。”
“不行,孩子。爸爸……爸爸不能,爸爸真的有苦衷!”
“苦衷!都是苦衷!你们都有理,可为什么最后痛苦的却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孩子……孩子,对不起……孩子……”
“好,OK,非常棒!”汉平说着,站起身鼓掌。在场所有的人也都满含热泪,叫好不断。
苏慕田顾不上擦干眼泪,上前给梅落尘披上大衣,轻轻地为他擦拭脸上的泪水。
郭敬仁也鼓掌说:“小梅,对!就这么演,非常棒!”
梅落尘的情绪一时难以抽离,他以一种比较纠结的表情微微笑着,说:“谢谢郭哥。”
他回望苏慕田依然泪眼汪汪的双眼,好似有人拉了他一把,瞬间从角色中抽离出来,见他鼻涕几欲流出,自然地拿出纸巾,捏住小加菲圆圆的鼻头。
“噗——”
苏慕田还沉浸在悲痛情绪中,并未过多思考,有人帮他擤鼻子,他也顺势而为。
“来,换张纸巾!”
一张崭新的纸巾递到他与梅落尘面前,他猛地惊醒,连忙查看梅落尘的手指:“仙仙,对不起,对不起啊。走,咱们洗手去吧。”
梅落尘毫不在意,反手攥住他的手指,关切地问:“你怎么流鼻涕啊?感冒了?”
苏慕田吸着鼻子:“没有,刚才你演的太好了,我太感动了,哭着哭着就流鼻涕了。”
梅落尘满怀期待又有点担心地问:“你觉得我刚才演的好吗?”
苏慕田非常自豪地说:“那当然啦!超级棒!”
梅落尘安心地笑了,说:“你说棒,就好。”
*
转眼间,春节临近。
《末路余晖》剧组在除夕、大年初一放了两天假。
街道上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天气虽然变冷了,但是人心却在这时越来越暖。
千章巷的小贩们各自返回老家。临走前苏寻按人头算,每个人给他们一千元红包,算作是新年礼金。苏寻自知钱不多,希望大家别见外。小贩们在这一年中受了维龙组不小的帮助,各家各户都把年货都当做还礼送到苏寻家中。
苏慕田本来还打算回家狠狠地采购一回,一见到家中堆得满满当当的干果、水果、大米、白面以及各种蔬菜,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又落空了。
不过,还有一个计划肯定行得通。
“慕田哥,你去哪啊,我送你啊!”夏子晗看他要出门,机灵地询问。
苏慕田神秘地回应:“不用了,我们坐公交!”
夏子晗原本还纳闷“我们”是谁,然后立刻“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兴冲冲地跑去找苏寻。
*
与维龙组热闹喜庆的气氛截然相反的,是梅落尘空荡荡的家。
他早已习惯这种独自一人过年的方式,准备把苏慕田之前做好的剩饭,热一热,将就几顿。
这时,门外响起仿佛暗号一般的敲门声,梅落尘心中一惊,强忍激动的心情,回应:“进来吧!”
阳光随着大门的打开,逐渐变大,眼前的人就像镀了一层金边一般,步履轻盈地朝他走来。他的笑脸才是最强烈的阳光,耀眼地让人睁不开双眼,他的声音如蜜一般甜美,让人忘记了所有的苦涩。
“仙仙,我来接你回家过年。”苏慕田向梅落尘伸出手。
*
苏慕田拉着梅落尘坐上公交,一路上他们看着沿途的风景,说着过年的趣事。
梅落尘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微笑了,只要与苏慕田在一起,他就愿意去微笑,会控制不住地去微笑,哪怕他向他任性,他也想对他微笑,哪怕他向他生气,他也想对他微笑。
苏慕田感觉到梅落尘在一直看着自己,觉得脸上烧烧的,但是他要表现地淡定自若,努力找着各种话题。同时,他又觉得很幸福,这种幸福与和父亲在一起的感觉不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幸福,是害怕随时会溜走的幸福。他也因此倍感珍惜此刻的幸福。
苏慕田摇了摇铃,公交车停在了千章巷站。苏慕田和梅落尘下了车,朝家里走去。
苏慕田的家中汇聚了很多人,其中夏子晗和白星燃是他早就认识的,还有何山远,是当时收账的时候见过的。
“这些都是维龙组的老干部了,他们的家也都离我家不远,平时经常来我家开会什么的。旁边那个房子,是小夏的爷爷留给他的,他爷爷现在在国外,也曾经是维龙组的人,早就退休了。我和我爸就住这个房子,进来吧。”苏慕田热情地为梅落尘介绍着。
期间碰到的人们,大家都亲切地向他们打着招呼,起初是“慕田回来了,还带着朋友一起”这种普通平常的问候,可到了后来,逐渐演变为“慕田和姑爷回来了”的奇怪称呼。
不论对方如何称呼,梅落尘始终保持着谦谦微笑:“给各位叔叔添麻烦了。”
苏慕田心中暗叫不妙,轻轻打了一下梅落尘:“不许笑。走,找小夏算账去。”
“小夏出去了,要算账的话,找我吧。”
苏寻一手托着茶壶,一手摆摆手,从里屋走了出来。
“老大!”众人肃然起敬。
梅落尘赶忙上前,彬彬有礼地说:“苏叔叔,您好。大过年的,给您添麻烦了。”
苏寻笑笑,拍拍梅落尘的肩膀:“不麻烦。你能来,我很高兴。慕田,好好招待人家。”
苏慕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是自然啦。来吧,仙仙,我带你参观参观。”
梅落尘向各位告别,由苏慕田带路,在这附近走了一圈。
苏慕田欣喜地说:“你知道吗,他们都夸你呢,说你处变不惊。”
梅落尘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长得凶神恶煞,谁见了话都说不利索,你居然还能那么淡定,都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梅落尘有点心虚地说:“是吗?其实我挺紧张的。”
“仙仙,你居然也会紧张吗?”
“嗯,当然也会紧张,尤其是见到你爸爸的时候。”
苏慕田夸张地张大嘴:“我爸?我爸又不凶,紧张什么。”
“因为那是你爸爸啊!”
苏慕田小脸一红:“我爸又怎么了,谁爸爸不一样啊。”
梅落尘的落寞若隐若现:“我爸就不同,大不相同。”
苏慕田见他又回忆起不快的往事,立刻换了个话题:“仙仙,你以前都是怎么过年啊?”
“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我们一起过。爷爷奶奶过世了,姚哥会邀请我去他家。但是我觉得打扰他,这几年就没去,都是自己过。”
苏慕田伸手摸摸梅落尘的头,安慰他:“乖乖,以后你就跟哥哥我一起过年吧。”
梅落尘被他逗笑了,也顺着他说:“那就谢谢哥哥了。”
“好哥哥们,准备包饺子吃饭了,咱们能移步大厅吗?”夏子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插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该死的小夏,就会破坏美好的气氛!
苏慕田咬着牙说:“知道了!”
*
梅落尘已经很久没有包过饺子了,更没有与这么人一起过过年。他不会包,只坐在苏慕田身边看着他包。
对于苏慕田会包饺子这件事,他并不稀奇,但是他发现除了这里的饺子馅是现成的,和面和擀皮都是苏慕田一个人来做。
苏寻在一边看书,夏子晗在玩手机,白星燃正在打电话,其他的叔叔们有的下棋,有的聊天,有的看电视。
苏慕田看出梅落尘想要出手相助的心思,轻松地解释:“你什么都不用动,乖乖待在哥哥身边就行了。我家一直是这样的,不然我也不会锻炼出那么好的厨艺啊!”
“就是,梅哥,你不要帮慕田哥,不然你哪里做的不好了,他还会反过来骂你的。”夏子晗颇有心得地补充说明。
“要你多嘴!”苏慕田用沾满面粉的手猛拍一下夏子晗的后脑勺。
夏子晗抖抖头上的面粉,委屈向梅落尘告状:“梅哥,你看看他啊,我的头发都让他弄脏了!”
“我可不敢管,一会生气了,还要我来哄。”梅落尘宠溺地盯着苏慕田的小脸。
苏慕田满脸通红,吼叫着:“都走,你们都走。影响我包饺子!”
大家一片欢声笑语,梅落尘恍惚中像是回到了童年,心中的烦忧和压力都不见了。
【小剧场】
慕田:仙仙,叫声哥哥我听听!
仙仙:媳妇,晚上我们回床上叫可以吗?